此时,护送公主的车马已经行远,浩荡队伍正在山间空地休息。公主身边的宫女萩儿捧来一盘青梨奉给她。 “我吃不下”,公主凝视着晋阳的方向,有着百转愁思。萩儿拿了一个来递给公主:“公主,吃一个嘛。路途还远,再往前走,就很难吃到这么地道的晋阳青梨了。” 公主看着萩儿,接过来,咬了一小口,发现里面竟然藏有一条紫色的细绢。 “世民?”她心头一紧。连忙打开窗帘,四下里看了看,周围远远的都是护卫,并没有任何其他人。 她对萩儿说:“这青梨确实不错,挺甜的,你再去拿些来吧。” “是”,萩儿依言离开。 公主看萩儿走远,从青梨中间抽出这个小小的紫色细绢,上面缓缓显示出白色的“江都”二字。她正狐疑,紫色细绢却缓缓变白,直到“江都”两个字完全消失了。 公主很是惊愕,她细细忖度着这枚紫绢的意思。 “这是想提醒我不要前往江都?是谁送来的?是父皇?不会。父皇若有此意,直接下旨就是,何必这么麻烦。是世民?他为什么要提醒我不去江都呢?是世民。这梨子中细绢的紫色与我留给世民的紫色面纱几乎一样。我也只给世民留下过。应该是他。但如果是他,为什么他不直接裁下那紫色面纱来送信给我呢?像是,又不像是。她又回想到世民那一日的神情和他们的相遇来,这应该是他,是他送的。但他想和我说的究竟是什么呢?让我不要前往江都?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去江都呢。” 公主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应该是世民送的。就当是他好了。说实话,自己心中是一日也没有忘记世民,但他明日就要成婚了,竟然还送来这样的消息,难道让我留在晋阳?他究竟想的是什么,还用这种隐蔽的方法? 她心中的不解、遗憾、还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尽数涌上心头,于是她在细绢上用同样的方法写了一个“妾”字,拿起另一个青梨,塞了进去。恰好此时萩儿回来了,她便说道:“这个不甜,拿去丢掉好了。”于是萩儿接了过来,递给侍从撤了下去。 而这一切,的确是世民安排的。他想用这种方式提醒公主不要前往江都,一切堪称完美。 杨藜的车马继续前行了。世民刚回到府中,不久,李菁派人送来了那枚被公主丢弃一旁的青梨。 盈盈将世民迎进房中,他迫不及待的打开青梨,看到同样一条紫色细绢上,清楚的写着一个“妾”字,然后渐渐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如果公主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么公主便是想告诉他,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留在晋阳给他做妾。 盈盈看到这一幕,有点伤感。自己也就罢了,这飘摇乱世,大隋的金枝玉叶竟然也要担忧这样的事……可这骄傲怕也立不住几日了。无论哪家诸侯反隋成功,这位公主只怕求着做妾也得看着人家的脸色。这怎能不叫人难过呢。 她等了一会儿,看着世民郁结的脸色稍微疏散开来,便轻声道:“公子,公主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只要公主能去不江都就好,还有来日呢。” 世民缓和了一会儿,知道公主至少看懂了他的提醒,应该会立马停下,不再去江都了。他的目的不也就是如此吗?难道还有什么更深刻的期待吗。他大婚在即,起兵在即,又能给谁什么样的承诺呢。 “也只有这样了”,世民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叹息道。那个“妾”字深深地印在他的心头。他何尝愿意公主因为这个而恼他,他也不愿这样委屈公主,甚至不愿委屈盈盈,但没办法,后来的女人,便只有这样的名分。 盈盈此刻正站在他身边。他不自觉地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盈盈,今天多亏了你想到这个法子,让我不留痕迹地提醒了公主。你是怎么想到的?” 盈盈心里正难过,一时怔住了。听到世民唤她方才回神:“公子,当时隋宫织出了这种紫纱,很是珍贵,所以只赏赐给几个最得宠的嫔妃公主。宫中其他人引之为风潮,群起效仿。大家得不到那种名贵的贡纱,又没福气用上“夹缬法”,就只好模仿那种漂亮的颜色。后来,宫中有人发现用普通白帛加入染料,再浸泡甜果的汁液,就能得到那种紫气东来,又温和又娇媚的色彩。奴婢当时也是好奇,悄悄试过。隋宫里多用山桃,再辅以熏蒸,色泽可以长久,但我发现青梨汁水上色更好,只是颜色不知为什么褪得太快。我想着,公子若要给公主传递消息,肯定是不想留下什么痕迹,所以,青梨当然是最好的选择了。字迹的话就更是简单,只要蘸上清水书写,让白帛上甜果汁液的浓度不均,自然就能显现出来。这种方法虽然源自隋宫,但用青梨替换山桃,公主想必也不能断定就是隋宫之人所为。再说,若是隋宫传话给公主,何须这么麻烦。所以公主就定然会想到是公子啊。所以,就想到用这个办法试试。不过,这还得是公子周密安排,才能排上些用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