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阿洛到流岩城吊唁的人只有芬恩·富勒。他?与迦涅以那种难堪的方式分别,惨烈的余味还没散尽,大半年过去,他?们至今没有任何联络。
他?悄无声?息地前来而后离去更好。至于吊唁的信件,他?送过去大概也只会让惹得?迦涅多发一场火。
阿洛走时?芬恩表现得?堪比要送他?上行刑场,反倒冲淡了本人应有的忐忑不安。
‘只要你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阿洛是这么宽慰对?方的。他?没告诉芬恩的是,学徒遭到魔法名门驱逐,承受的后果不仅是社会关系断绝——
被驱逐的人身上都有魔法烙印。
奥西尼家的主?城、还有流岩城堡垒对?阿洛来说都是禁地。只是行走在这片土地上,他?的精神和躯体便同时?承受着灼烧般的痛楚。
阿洛只能自嘲地感叹,幸好他?对?疼痛相当有耐性,也幸好奥西尼家给流放者的烙印至少没有即死的功效。
他?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孔慢慢沿着主?街前行,目的地是流岩城北的幽隐教堂。
逝者的棺椁已经?提前从?更高的堡垒停放在那里,庄重的安魂仪式过后,送葬的仪仗会穿过长街离开流岩城。
玻瑞亚人遗体习惯火葬。对?传火与帷幕二位至高女士的信徒而言,只有在洁净的烈焰中,灵魂与精神才能彻底摆脱躯体的束缚,抵达各自应当抵达的彼岸。
距离丧仪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幽隐教堂外的扇形广场上已经?站满了等待观礼的人。只有通往正门还空出了一条道。
阿洛缓慢地登上教堂台阶,往门口的木箱子里扔了一个钱袋。
扎实的金属碰撞声?让低头站在箱子后的神官抬起头来。他?显然在看守礼金箱这件事?上颇有经?验,哪怕纸页对?他?上下颠倒,他?也阅读无阻,念出阿洛在记名簿上留下的名字:
“加罗先生,往右边走,那里还有空位。”
阿洛一点头算是道谢。
只有拿出一金币才能进教堂内部观礼,能在长板凳上有个位子坐的人需要付出的价钱更高。
倒不是奥西尼家需要民众的礼金。箱子里的钱会在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分发出去,一部分抛洒给流岩城里的所?有人,另一部分捐给传火神殿经?营的孤儿院和医院。
收礼金纯粹是为了控制教堂内的人数和场面,选择性地邀请宾客无法让所?有人满意,没有比收钱更简单有效的门槛。有身份送葬到最后的重要人士也不会在意需要付出的庞大金币数额,只当是多拨一笔捐款,以切实的善行纪念伊利斯·奥西尼。
即便是举办家主?丧仪,奥西尼家也一如既往地务实到有些冷酷。
阿洛在后排靠近中间走道的位置坐下。长凳上已经?坐了个老太太,穿着显而易见?她?最好的一套深色衣服,领口别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纸雏菊。
枯坐着等待的时?间最容易发酵出闲聊。阿洛无意和人攀谈,但半个多小时?过去,他?抬头查看周围的情况,视线还是和这位老太太碰上了。
她?和善地向他?微笑。
“先生,您从?山下来的?”她?轻声?问,“伊利斯大人在外面也很受尊敬吧。”
阿洛点了点头,压着嗓音说出符合编造的身份的话语:“我现在在金隼学院旁边做点魔法道具的小生意,很多年前……我还是个学徒的时?候,我有幸得?到过奥西尼阁下的一点指点,受益匪浅。”
他?适时?收声?,老妇人不疑有他?,点头跟着叹息:“伊利斯大人还那么年轻……”
阿洛看向前面一排人的后背,顿了顿才问:“如果我没记错,新任家主?是奥西尼阁下的女儿……?”
“是,迦涅大人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阿洛控制着表情,有些干巴巴地应道:“她?还很年轻吧,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想来很不容易。”
“她?什么都做得?很好,”老太太回想起了往事?,弯起眼角,“伊利斯大人在她?的年纪也没那么果断利落。”
阿洛愣了一下。
对?方打?量了他?片刻,压低了声?音:“原来您不知道吗?呵呵,看来消息还没在外面传开。前两天有些败类借了奔丧的名头,想在城堡外伏击迦涅大人,全?都被当场收拾干净了。”
阿洛默然。
一场未遂的刺杀竟然就这么从?这位慈祥的老妇人嘴里平淡地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