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手站于人群中的唐族长闻声转身,眼神在来人身上转了几圈,神色仍有几分迟疑:“大人当真能做得了孟团练的主?”
“自然。”女人颔首:“本官既应了你们,自当说到做到。”
唐族长抚着长须,咬着牙根道:“若孟团练肯亲立字据为证,我们便同意此事。”
沈文青神色一惊,正要出言相劝,却不妨女人先点了头:“可。”
见她应得爽快,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唐族长脸上终于露出笑脸,正要开口说几句客套话,就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惊慌失措的尖叫:“族长不好了!官府打过来啦!”
屋内霎时一寂。
“什么??!大人这……”唐族长变了脸色,急急望向温璟。
温璟眉眼微凝,刚往门口几步,就见大门嘭地一声被撞开,她止步望去,就见一身黑衣的傅琰手持长刀,大步而入,脸色如蒙寒霜,几个跨步就到她身旁。
正要开口,就见傅琰朝身后一扬手:“都抓起来!”
“住手!”女人厉声喝道。
从门外鱼贯而入的兵卒却似没听见一般,手执刀剑,脚步不停地将堂内的村民往门边赶,“快点,快点,蹲下!都蹲下!”
她转身望向傅琰,急切道:“孟平,你快让他们住手!”
男人瞥她一眼,语调肃然中又带着一丝讥诮:“寒水村绑架使君,意图谋逆,实乃大罪,下官带兵平乱,还请使君于一旁稍候。”
“本官令你住手!”温璟咬着牙根,眼里都冒了火光:“本官一整日都在寒水村与唐族长议事,没有被绑架,孟团练误会了!”
“误会?”傅琰拧眉,幽深的眸子如同捕猎的鹰隼一般死死地盯着她,嘴角牵起,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用刀尖指着一旁正朝县令哭诉的钱县丞,“使君管这叫误会?”
温璟顺着刀尖望去,眼神落在钱县丞肿得像馒头一般的右脸上,眼底划过一丝讥讽,没有半分迟疑道:“是误会。”
不待他发话,她先扬声道:“钱县丞,今日你在村口同唐族长说的话,本官和沈长史都听见了,你是自个同团练使说呢,还是要本官同团练使复述一遍?”
钱县丞动作一僵,本就红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的视线在县令、温璟和傅琰身上转了一圈,又瞥向目光不善的沈文青,好半晌才一个猛扎扑到温璟和傅琰身前,连连磕头道:“使君恕罪,使团练使恕罪,今日之事都是误会,误会!”
“哦?误会?”傅琰唰的一下抽出长刀,用刀尖抵着钱县丞的颈侧:“一个误会便闹得县衙人仰马翻,还惊扰使君和本官,不若你以死谢罪吧?”
钱县丞磕头的动作顿住,僵着脖子望向傅琰,眼神惊恐,全身哆嗦个不停:“团、团练使、饶、饶命呐!”
“孟团练好大的官威!”温璟瞪了男人一眼,又瞥向正抱头蹲在门边的村民,语气不善:“你先把他们放了。”
男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又收回眼神,收回顶在钱县丞背上的刀,贴近她的身侧,从密林中带过来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温璟脸色蓦地变了。
“呵。”男人压她一头,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微哑:“使君说放就放,下官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她仰头盯着他,眼神执拗。
“呵,这话该问你。”男人顶着后槽牙,眼神带点邪气,幽幽道:“温璟,你非跟我杠上了是不是?广府好好待着不行么,就非得来管安南的闲事?”
温璟被他身上带着血腥气的热意熏得有些晕,下意识退了一步,眉梢挑起:“闲事?”
说着,她的视线滑过唐族长,见他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热切地盯着她,满脸欲言又止,暗自叹一口气,刻意放柔了声音,甚至还露出个温婉的笑,眼里似闪着星光:“孟团练,本官正有要事同你商议,不若先把人放了,我们屋里细谈。”
傅琰显然被她这突然的转变惊到,瞳孔微缩,继而眉心拢成山,一副要指责又碍于身份开不了口的憋屈样,喉结上下滑动几下才道:“何事?”
温璟没有马上回答。
她转身走向门边,张副尉正站在那里,守着唐族长等一众村民,见她走来,脸色有几分为难:“使君,这……”
她不语,转头远远地瞥了一眼正盯着他的男人,下巴微扬,男人咬着牙一摆手,张副尉立时退开。
她微俯身子,伸手虚扶唐族长一把,歉意道:“族长受罪了。”
“不敢不敢。”唐族长忙道,眼神瞥向傅琰又很快收回,“大人答应的事……”
“您放心。”她引着唐族长走回傅琰身前,淡声道:“本官要同孟团练商议的正是寒水村征地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