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了,孟昭身上的香味淡了一些,但还是有。
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掉了下来,当年姜枫晚死的时候,刚才在幻境里看到的一切,不停地浮现在楚烨的脑海里。
双手抱住了孟昭,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楚烨哑声道:“孟昭……我好想我娘,好想她……”
孟昭不习惯抱着别人,也不习惯安慰别人,她一只手搂着楚烨的腰,一只手放在他脑后,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我知道。”
她动作很僵硬,可也没有说,只对楚烨道:“想哭就哭吧,这儿没别人。”
楚烨死死地抱着孟昭,闻着她身上跟姜枫晚一样的味道,肩膀抽动,终于低低地哭出声来。
圆月高悬,夜深露重,偶尔有几声虫鸣。
楚烨哭过,心里好受一些了,和孟昭并肩席地而坐。
楚烨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他手指拨着脚边的嫩草,给孟昭讲以前在名剑山的事。
他从出生就在名剑山,十五年,他没有得到过一点点父爱,三九也好,三伏也好,楚元昌只会让他练功,不许懈怠,摔断了腿楚元昌也不会多问一句,只是责怪他耽误了练功。
只有姜枫晚会在炎炎夏日熬一锅糖水,盛在白瓷碗里,隔着冰凉的泉水镇着,等他回来给他喝。
她会在茫茫冬日里生上火炉,晚上楚烨睡着以后,她就把楚烨的衣服、鞋子全都放在上面烤着,好让他醒来以后穿在身上就是暖烘烘的。
每年他生辰姜枫晚都会给他做一碗面,抚着他的后背说:“烨儿要乖乖吃完,快快长大,愿我儿岁岁安康。”
楚烨对孟昭道:“不是我要诋毁你的恩人,我是不想你报错了恩。”
他觉得楚元昌能对姜枫晚做出那样畜牲不如的事,怎么可能会救孟昭?
可孟昭不管这些,安安静静地把楚烨的话听完了,也不对楚元昌的事发表意见,只道:“这些话别在别人面前说,对你不好。”
“我不在乎。”楚烨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管不了。”
他要是在乎别人怎么说他,就不会在弱冠礼上搞出那些事来了。
孟昭侧头看看他,“我在乎。”
“……”
“我不想听别人那么说你。陆雨笙如果再说那些话,我就杀了她。”
这话孟昭说得平静,但是楚烨却听得出来,她不是在开玩笑。
“就因为要报恩?”笑了一声,楚烨道,“孟昭,楚元昌不值得。”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不用你多言。”
她是个固执的人,别人说的话,她听不进去。
从来都是这样。
她又跟楚烨嘱咐:“杀十来个人不是什么大事,无须耿耿于怀。”
见她说得这么坦然,楚烨不禁好奇,“你杀过人吗?”
“杀过很多,数不清了。”孟昭看着月亮道。
楚烨默了片刻,“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六岁。”
六岁?
好小。
楚烨忍住惊讶,“为什么?”
孟昭懒洋洋道:“因为他一直在我耳边吵,烦死了。”
实际上是因为被放进血湖的那个人被拾祸折磨得日日哭嚎,拾祸找过去的药师虽然给他上药,却不治好他的伤,他全身的血肉都化脓溃烂,又被吊着一口气,死不了。
那天,年幼的孟离趁着没人注意去给他送吃的,他央求孟离杀了他,给他个痛快。
这么多年了,孟昭一直记得利刃割进喉管是什么感觉。
她那时候手在抖,在怕,不寒而栗。
可是后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