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国与齐国并不接壤,即使有些小摩擦也不会动起兵戈,因而他们不必为这份怨恨付出任何代价,对汉国表示适当的怨恨还能展现出新齐王的强硬做派,从政治上讲,这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说放在十年前,甭管她这一番论点有没有道理,一定会有卿大夫冒出来劝谏她的想法,否定她的论述,并用一种请求的语气强迫她向相国的观念靠拢。
可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敢在刘枢跟前当面讲反话了,她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
“汉国不会支持任何人!”刘枢给出了她的结论,她停下步子,面向众人。
“无论是公孙勉,还是四处作乱的旁支王子,又或者是流离逃窜的王女,寡人都不会支持!在局势尚未明朗之前,支持任何一方,都是在拿汉国的权能做背书。”
她讲完,瞧了一眼身侧,淡淡道:“舍人,记下来吧。”
王庭舍人手中的笔一抖,不敢下笔。
有卿大夫小声道:“王上,国政大事,是否需要三公会审?”
刘枢嗤笑一声,如今的汉廷哪里还有三公啊,只有高傒一人罢了。
于是她闲闲的道:“相国大夫又没有了解事情的全貌,若他今日与寡人一道多听一些事情,肯定会和寡人想的一样,你说是吧?”
“这……”
刘枢向前迈一步,学着那大夫的语气道:“相国大夫总是与寡人意见相通,政见合一,怎么会有分歧呢,嗯?”
这下彻底没人敢反驳一个字了。这句问的……谁敢说不是呢。
王庭舍人的笔在竹简上点了又点,眼观六路,犹犹豫豫。
“舍人!”大常侍闻喜忽然叱道:“做好你的本分。”
王庭舍人浑身一个激灵,心下一横,只好不管不顾的按照汉王的意思奋笔疾书起来。
旬日后,等高傒回到沣都的时候,使臣已经带着汉王的意思出发前往齐国了……
高傒不满是肯定的,但他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和汉王翻脸,因为这类外交事情并不直接影响他的权力和在汉国内的计划。这事只能像一根鱼骨头一样卡在他的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凭白恶心自己。
汉王似乎也很知道分寸,除了这桩外事,她没再对任何事指手画脚,安安静静地当她的闲散君王。
她就像一只乳臭未干的小老虎一样,游走在猎场边缘,时不时突然伸出爪子挠你一下,轻轻擦破对方一点皮,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离开边缘。这虽然叫人心里不舒坦,但又没理由大动干戈的找她兴师问罪。
高傒嫌恶的吐出一口痰,在自己的府邸里打转,叫道:“前几日给散骑大夫看的名册怎么还没送回来?”
下人们都知道,这话唠叨的是他那位宝贝儿子高封。
高傒见无人回应,又喝道:“又上哪玩去了?去把那逆子叫来!”
一个时辰后,高封小心翼翼的进到自己家,瞧着老爹的脸色,请了个安。
高傒劈头盖脸就问:“彭城官吏调任的名册,给你看了好几天了,怎么还没弄好?”
高封摆出一副冤枉的表情,说道:“父亲,儿子这段时间可没有闲着,也是在做正事的。”
“你能有什么正事?跑哪去了?”
高封压低声音道:“儿子这几日都在王宫里。”
高傒瞪他一眼,“除了与你妹妹胡闹,你去王宫能有什么事?你这个做哥哥的赶紧催催她早日诞下王嗣才是正理!否则的话,你以为我这把年纪还能撑多久?”
高封小声嘟囔道:“生王嗣又不是一个人能干成的事儿,汉王从来不去妹妹那里,她怎么生?真为高氏着想,还不如不要这汉王了。”
“你悉悉索索的说什么呢?”高傒只听到他最后一句,一惊,伸手将人扯进屋内,怒道:
“你说不要汉王就不要了?不要她还能要谁?叫安侯来做汉王?还是叫乐侯来?王上若是绝嗣,你就等着他们骑到你爹的头上撒尿吧?!”
四下里没人,高傒什么粗话都说得出来了,高封还想再解释几句,高傒却不给他机会,接着道:“你什么时候能好好学着处理政事,才是要紧!”
“不是啊父亲,儿子在学了。”高封急急忙忙从袖子里取出一卷文书,“这是儿子圈点的名录,请您过目。”
高傒接过卷轴,心情这才舒坦了一点,他坐在桌案后,展开那卷文书,一列一列看过去,看了没几眼,又是怒从心起,骂道:
“谁叫你把彭城大啬夫和城宰大夫都贬了一级的!”
高封摸不着头脑,道:“您不是说,此二人冥顽不灵,绝不会是我们的人,要小心待之吗?”
高傒看着木楞楞的儿子,心里都气失语了,拍着桌子道:
“我是叫你小心待之,不是叫你把人明晃晃的贬了!人家二人刚立了治水之功,我就把人给贬官了,那不是向汉国上下宣布我高氏狼心狗肺、陷害忠良吗?你都这么大了,还不懂这点门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