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靳西岳捏着玻璃杯,把最后一口酒喝了,视线别开望向了别处。
应姜好整以暇地盯着靳西岳的侧脸,青涩啊,只能喝酒聊天是可惜了点。
叫的车到达上车点,应姜接到司机师傅打来的电话,去结了账,招呼靳西岳出发。
靳西岳觉得自己挺健谈的,不论是在校内还是校外,又或者去周边城市旅行途中,他挺爱跟人聊天的,听听别人身上的故事。但遇到应姜,靳西岳就像小巫见大巫
,差远了。
喏,她这才刚坐下,就跟司机聊起来了。
应姜跟司机确认完手机尾号,说:“师傅,您不是南京人吧,我听您说话有点贵州口语。()”
是诶,我黔东南的。老乡??()?[()”
“半个老乡,我老家靠近咸宁。黔东南旅游业发展得好啊,怎么想到来南京工作?”
“女儿嫁到这里了,我跟她妈妈在这帮她带娃娃,我闲不住,所以干起老本行。”
靳西岳听他们一来一回地聊,不插话。等话题告一段落,车厢里安静下来,他有个问题想问问应姜,结果一侧头,见应姜盯着车窗外,眼神安静似乎陷入了沉思。靳西岳循着望过去,没发现有什么值得看的。
眼看着车子越开越远,靳西岳心说商场旁边不就有酒店吗?难道她这是要带自己回家?滴滴专车七拐八拐,晃得靳西岳快要睡着时,车终于停了。
“师傅,你找个方便停车的地方停就行。”应姜望了眼车窗外街上零星能窥见的小商贩,对司机道。
靳西岳下车,站在路边吹了会儿风,
他在南京上了四年学,知道这种开到凌晨三四点才散场的小吃街,有个很洋气的名字,叫鬼市。
摊主来自各行各业,不乏用敞开的后备箱当门面招待客人的老板。
靳西岳看到有个咖啡车,心说谁大半夜的喝咖啡啊,扭头便见原本该在自己身旁五十米内的应姜出现在了咖啡车旁边,几分钟后,她端了杯咖啡回来。
靳西岳:“……”
应姜狐疑地看着他的眼睛,茫然地问:“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靳西岳冷淡地丢下一句“没有”,便别开眼睛,问:“往前?”
应姜深深地看他一眼,笑了,说是。看着挺拔的靳西岳抬步走开的背影,应姜表情一点点淡下来,想到自己刚刚在出租车上想的事。
应姜之前对靳西岳说,自己淋过雨,不是骗他的。何止淋雨,简直是被人撕过伞。
她们一家当年是逃离贵州的,刚到北京那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害怕被老家的人找到抓回贵州。那个地方,别说星巴克肯德基不会开进去,连出租车都叫不到,要进城得先坐三轮车再转大巴车,有时候走了很久的路,抬头看看发现自己还在大山里。
应母是被人贩子拐卖到山里去的,被困在那里二十多年才逃出来。离开贵州的时候,应姜才六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刚到北京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贵州方言都害怕,脱敏了好久才不害怕贵州话,又用了好久,她不再畏惧那段童年记忆。
而如今,靳西岳站在人群中冷漠地竖起社交高墙,但又满身欲望的模样,应姜太熟悉了,说是感同身受也不为过。她知道站在悬崖边上,一念死亡,一念新生是什么感觉。
应姜觉得靳西岳一定经历了什么事,具体什么事暂且不论,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重点是一个人处在这个阶段中,就如同走在一个迷宫里,容易被自己的情绪掌控。经历终有被时
()间淡化那天,但彼时情绪对人的损害是不可逆的。
所以她想拉靳西岳一把。
她不是救人于水火危难之际的大英雄,只是空有一腔爱管闲事的热心肠罢了。应姜要做的,能做的,就是适当且精准的引导,让他继续积极地爱这个世界。
“你是在失望吗?”应姜快走两步,对上靳西岳投来的疑问眼神,“以为我要带你去哪里?酒店吗?”
两人并行着往前走,靳西岳看了眼女人脚上的尖头高跟鞋,再舒适的鞋子,走起来都累。靳西岳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一副我这么想不正常吗的表情,反问:“姐姐没有这么想过吗?”
应姜短暂的沉默,似乎是歪头想了想,随后才慢慢悠悠地说:“那我是不是该坐实你对我的误解才公平啊。”
说南京没有夜生活的人,那是没来过鬼市。这都凌晨两点半了,这条望不到头的街上依然人满为患。
他们两个人离得远了会走散,离得近了关系又没到那份上。应姜心大粗神经,没这方面的顾虑,或者多吃了五六年的盐早对各种社交场合驾轻就熟了,所以全程坦荡大方。靳西岳不行,走两步就垂眼扫一眼,自己被应姜碰到的手臂,擦到的手背,撞上的肩膀。
在应姜第n次要避让路过的人接触到他时,靳西岳抬起手臂,揽过应姜的肩膀把人轻轻往身前一带,然后另一只手臂在她另一边的肩膀搭了下,推着她:“走我前面。”
被不由分说安排好的应姜哦了声,偏头用余光找他。
眼看她要踩到前面的人,靳西岳轻啧一声,提醒她:“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