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要他扶,径自褪去了繁重的翟衣,指着一旁换下的宫女服制,漫不?经心地道:
“每年?三月皇后主?持的亲蚕礼,内外命妇需入宫。我便让贺家姑母带我进来的。”
她背对着他,在?铜镜妆奁前卸去凤冠上一根一根的珠钗,从镜面里窥视到男人深沉的眸光,蕴着担忧与责意?。
他一直不?说话,她就更加心虚,却也?理直气壮,又带着几分委屈地道:
“是顾郎先说话不?算数的,当时说好了你?永不?回京都的。”
钗环卸下,满头如缎的乌发也?散落下来,铺满肩头。
肩上忽微微一沉,男人从身后拥上来,覆住了她,吻她青丝所过之处:
“你?当时醉了,我没?有?应你?。”
“十一,你?不?该来。”
顾昔潮抵着她的肩头,沉声道:
“我不?想你?来冒险。我怕。”
她太珍贵了,他怕她稍纵即逝。这宫中?虽有?他布局多年?的兵,但还那么多双眼都盯着他的珍宝。
他失去过一次,哪怕她就在?怀中?,还是害怕。
这个男人,明明声色端严沉毅,可在?她面前偶尔流露出的脆弱之感,总有?办法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男人的怀抱紧实,她身子一软,好不?容易撑起的气势在?他的臂弯里慢慢懈了下来。
“赵羡说,我还有?最后一大劫,需得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抬手去寻他的下颔,摸到新生的粗硬青茬,道,“那我必就来应这个劫。”
古语所谓劫后重生。这个一座吃人的皇宫,就是她此生最惧怕的地方。自己当年?稀里糊涂的,怎么就死了。
那她便入宫,有?始有?终。
这宫闱,本就是她的昔日战场。
男人默不?作声,却抱她抱得更紧,好像怕她逃走似的,整个高大的身躯压了下来,双臂环过身侧,铁钳一般箍着她纤柔的腰。
沈今鸾回过身,藕白的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刻意?扫去眼底的阴霾,笑意?盈盈地凝望着他。
“我来,还要来救你?的呀。你?看,今夜我若不?来,你?被她毒死了怎么办啊?”
男人摇摇头,唇角轻轻一扯,低头吻她的眉心,道:
“这世?上唯有?一人能毒杀我。”
沈今鸾想起,洛水池畔的鸩酒,醉酒将军同样火热的胸膛,缠绵惊心的相拥。这一回,是真的落在?他手里了。
谁能料到,相斗多年?的宿敌,再?归来时,做了生死不?离的夫妻。
她的双手抚过他的颈后,捧着他清瘦的面庞,凝目细看:
“顾郎如此俊美,死了多可惜。当初我就舍不?得杀你?,今日我怕你?又做傻事?……我必要来护着你?。”
云州之战躬身入局,刺荆岭以一人死救万人生。她的夫君啊,就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