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到熄灭的篝火,北狄人轻蔑一笑。
驻守北疆的大魏军队军纪严明,怎会冒险来到云州还敢点起火堆。这几人不仅粗布烂服,行军一点都不谨慎,不可能是大魏军。
这一下,北狄人才算放下了戒心。
沈今鸾才松一口气。方才顾昔潮一反常态,果真有玄机,是算准了敌人的每一步。
“那是什么?”一名北狄骑兵指着顾昔潮坐骑的马背,厉声问道。
那里,氅衣盖住的兽皮袋异样的凸起,沉甸甸地往下坠。
沈今鸾想起,方才顾昔潮在邑都面前都护着那兽皮袋,怕是有什么重要物什,若是北狄人翻到了定是不妙。
顾昔潮不动声色,拇指摩挲着刀柄的纹路,甚至将刀身微微抽出了一两寸,仿佛下一刻就要出鞘,动刀杀人。
沈今鸾心念一转,指尖微挑,魂魄一动,纸人便从马鞍上的氅衣里滑落下来,栽倒在雪地上。
诡异的嫁衣纸人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惨白面靥上的酡红如酒醉,空洞无物的瞳孔直盯着逼近的北狄兵,血红的唇线幽然带笑。
“这是什么东西?”北狄人没有防备,面露惊恐,如临大敌,慌乱的刀尖砍向纸人。
沈今鸾一吓,眼前又一道白光闪过,一道身影挡在了前面。
顾昔潮拔刀抵住了北狄人的刀尖,劲臂猛然一抬,直将那北狄兵逼得后退几步。
“你做什么?敢对我动刀?”
这一下,一旁的北狄骑兵纷纷看过来,满面怀疑地看向顾昔潮和地上的纸人。
四野阒静,骆雄手心捏一把汗,灵机一动,忽然大声道:
“息怒!地上这位……是我们头儿刚拜过堂的娘子!”
沈今鸾蹙起了眉头,“啊?”了一声。
众人皆是面有惊色,唯有邑都稍稍一怔,最快反应过来,像是恍然大悟:
“啊!原来这就是你那位死去的娘子?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找到她了?”
他摇头叹息一声,指着纸人,声情并茂地对北狄人一一道来:
“他这个人啊,痴情的很,这辈子就这一位心上人,宝贝得不得了。可惜她去得早,他痛不欲生,从此啊,这里就痴傻……”邑都用手指点了点自己额头,不再说下去了。
北狄人懵怔之后,看了看纸人,又望向顾昔潮,就像是在看一个怪胎。
见他目光迟滞,两鬓一绺银丝,衣袍破旧得不成样子,怀疑又减弱几分,甚至看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怜悯。
纸人里的沈今鸾,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骆雄张口就来也就罢了,没想到这新来的羌人也口若悬河,像是对顾昔潮很是了解,说得跟真的似的。
见顾昔潮一直一言不发,北狄人将信将疑,并未全然信服。
邑都用手肘抵了抵顾昔潮示意他,压低声音催促道:
“你快说,是不是啊?”
良久,顾昔潮终是点了点头,道:
“内子早逝,请诸位不要惊扰亡灵。”
阴风拂过他鬓边的银丝,幽深的目色缓缓浸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