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当即将襁褓中的顾昔潮交给侯府下人,自己则留下一封书信后断然离去。
待侯爷下朝再找人,那女子已投河自尽,只留下昔年二人定情时他所赠的一柄金刀。
为了不拖累儿子,不坏他今后声名,做娘的,唯有一死,为他铺平这一条坦途。
从此,顾昔潮便养在顾家嫡母房中,当作嫡子教养长大,京都上下,从来无人敢轻视分毫。
丧母之痛,无人可言,更不堪说,从不展露人前。可今日看到周贵,顾昔潮当时的心情,她才能稍稍体味一二。
难怪后来顾辞山死后,顾昔潮为夺顾氏家主之位,变得狠戾乖觉,不择手段,不念六亲情缘,时至今日都在追杀顾家人,必是也有这一层缘故吧。
大雪已经停了许久了。
顾昔潮立在皑皑雪地里,身姿高阔,雪满氅衣,说不出的萧肃。
沈今鸾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就算不是为了鬼相公的下落,你也会救下没了娘的周贵,是不是?”
男人长睫翕张,缓缓点了点头。
果真如此。
沈今鸾会如此问,是因为她没由来地回忆起了少时和顾昔潮的初见。
他救下了那时最无助的她。
……
十三岁那年,她身负家族使命入京,因幼年失恃,被一群世家子弟在宴上当庭取笑。
那是秋日贵族高门的赏菊宴,才从北疆来京都的她亦在列席,因不会使用蟹八件而惶惶不安。
宴席上,几名子弟贵女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从嘲笑她身上不时兴的罗裙料子,到头上艳俗的金钗银环,到毫不得体的拆蟹手法。
直到最后,他们肆无忌惮地说她没了母亲,所以才无教养。
她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气得浑身发抖,心里死死记着嬷嬷教导的“体面”二字。
为了体面,她不能与他们争执,这么多人看着呢。
“砰——”
身后忽传来酒盏碎裂的声响。
“你又算什么东西,把别人的母亲当谈资?”
一道清隽修长的身影从簇拥的人群中走出来,锦袍白氅,墨发玉冠,端的是丰神俊朗,华贵无双。
方才正是他,拂袖之间,随手砸烂了一盏价值连城的红玉杯盏。
金丝革靴踏破地上碎玉,他一步一步逼近那些高门子弟,俊面冷厉,却是淡淡笑着的。
那便是少年时的顾家九郎了。
第15章下葬
喧闹的宴席静了半刻,几个高门子弟见了来人的面,顿时如蔫了一般,为首一人低了声音,道:
“可、可是她,她不过是北边来的土包子……”
“是啊九郎,一个土包子,值得你大动干戈吗?来来来,我们喝酒。”
还有不少人举杯相劝,想要息事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