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芸娘忽然听到一声哽咽的女声。
时隔二十年,再度听到故人的唤声,一如二十年前。恍若隔世。
她猛然抬首,满眼泪花。
模糊的视线里,只见那烛火一点一点晕开,昏黄的光里出现了一道纤细的白影。
白影在她面前缓缓落下,在烛光里竟渐渐幻化成了真实的肉身。
那身影,虽有变化,却无比熟悉,那面容,如同描摹的画,映着昔日的影子,缓缓落入她的眼帘。
贺芸娘睁大了瞳仁,一惊一乍,身体颤抖不已,那道白影却好像颤抖得比她还要厉害,听声音,也像是在哭:
“你别怕,是我啊,芸娘……”
那熟悉的女声轻轻叹息。
“当年,我去京都前,和你约好,等你成亲还要回云州送你一程的……你不记得了吗?”
一言一语,尽是当年之约。
一蹙一颦,仍是故人模样。
“十一娘?”她心头悸动,惊得失声,“你是沈家十一娘?……”
“是我,我是十一……”
见她也认出了自己,沈今鸾点了点头,双目如有泪光:
“你还活着,活着就好……我还以为你也死了。”
贺芸娘呆呆地望着她,忽然面色大变。
她掠过沈今鸾朝她伸出的手,不住地往后退缩,直至床榻一角,用棉被死死盖住伤痕累累的身体,盖得严严实实。
“你别过来。你别看我……”
一时间,经年以来的羞辱和难堪顿时倒灌入心头,她痛苦地双手抱头,痛哭流涕,不敢再与她对视。
沈今鸾伸出的手,终是垂落下去。
当年分别时说好定要再见的小娘子们,却是以这种方式人间再逢。
可如今的贺芸娘,此时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故人了。
沈今鸾俯下身,抚过她颤抖的肩头:
“芸娘,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云州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父兄,还有你……怎会、怎会变成这样?……”
“怎会变成这样?”
贺芸娘呆滞了足有半晌,而后缓缓撩起眼皮,竟是冷笑了一声:
“为什么云州变成这样,你竟然还来问我?”
她蓦地收了笑意,死死盯着她,眼中久别重逢的喜悦倏然寂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嘲讽和怨念:
“要不是你父兄带兵叛逃,云州怎会被北狄人攻破……”
“我又怎会变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