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缄默无声,那女子走近几步,声音刻意压低:
“他的伤,怎么这么久了都不见好?”
一声冷笑过后,一人回道:
“呵……这有顾家人故意拖着,要找他报仇,我们倒也乐见其成。少一个顾昔潮,朝堂上我们便多一分胜算了。”
那女子却拂袖道:
“目光短浅!我阿爹曾对我说过,若非要守在北疆防着北狄,定是要去南燕,把本属于我们大魏的国土夺回来。”
“若是没了他,谁能去收复南燕?就凭你们几个酒囊饭袋吗?”
满堂再度鸦雀无声,那女子气势凌厉,声音极冷:
“速去请军医,再把陈州附近五郡最好的医师都给我请来。若是再治不好他,你们就算有命回京都,也都去给他陪葬!”
跪倒在地的几人“咚咚”叩了几下头,慌忙退出了帐子。
帐中恢复了阒静,他好似又睡了过去。
那一道女子的身影似乎还投在帘幕,袅袅婷婷如一阵烟气,却久久不散。
“水……”
他喉间干涩,无意识地唤人。
似是听到他的唤声,帘幕上的影子动了动。
她像是转过了身,望向二人相隔的那一道帘幕,再透过帘幕,良久地,凝望着沉睡的他。
而后窸窸窣窣轻响,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离他越来越近。
他行军多年,一向警惕,心有提防,想要支起身子,一股熟悉的幽香已然袭来。
视线里,来人垂落的斗篷底下,是一角浓墨重彩的赤红裙裾,袖口微微露出一角蹙金的镶袖,从中伸出的一双皙白的手挑开了榻前的帘幔。
他病体沉重,一动都动不了,只有眼底睁开一角罅隙,沿着那双皙白的手往上望去。
女子坐在榻沿,挡住了烛火,逆着光,看不清面容。整个人浸在光晕里,乌黑的发丝微微在拂动,身姿都描了道昏黄的边,眉眼灯火描摹,朦胧温柔,艳艳夺目。
她撩起袖口,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蘸了蘸茶水,浸湿帕边。
清冽的水伴着那双手散发的幽香,一滴一滴落在他唇边,若有若无的香息拂过他的鼻尖。
以此喂给他水喝,看来是经验老道,熟知如何照顾军中重伤之人。
他喝了水,紧闭着眼,薄唇抿着,喉间稍稍润泽些许,还是说不出话来。
许是以为他又昏睡过去了。女子俯下身,纤指的余温划过他颈侧,缓缓游移至绷紧的胸膛。
他登时警铃大作,心头狂跳。
他的陇山卫中禁止军士携家眷,因此从无女子随军。他在中军帐中养病,浑身伤口血淋,为了方便换药不着寸缕,赤-裸在榻。
下一瞬,女子欺身向前,吹灭了榻前的烛火。
她的脸隐匿在阴影里,唯有一缕暗香浮动,朝榻上的他侵染过来。
他闭上眼,浑身无力,只能任她施为。可她只是极为熟练地为他更换伤带,像是曾做过不下上百遍。
一双素手在胸前纤飞灵动。柔美的光晕下,只见一双尖细的眉挑着,看他的目光含嗔带怨,说不出的缱绻,对着他絮絮低语着什么。
他凝神想要听清,却只能看到她口脂鲜红的小口,一开一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