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潮点了点头,手握刀柄,拂开其中一名死者的衣襟,道:
“外貌装饰,生活习俗可汉化,但是信仰却不会改变。”
只见那尸体胸口赫然出现一羊头图腾。而后,亲卫在其余尸首探看,也都有各种羊头图腾。
北疆唯有羌人一族素来信奉羊神,以羊头为图腾。鬼相公荒坟里的尸体,竟然都是塞外的羌族。
骆雄惊道:
“难道,这些羌人难道从关外逃难来的蓟县?”
顾昔潮目光深沉,如覆严霜,又道:
“而且,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羌人。”
他以刀柄掰开腐尸的指关节,道:
“右手手指第一关节内皆有老茧,必是精于骑射的羌人。”
众将士皆已守边多年,顿感此事非同小可,面色多了几分复杂。
骆雄上前一步,思忖道:
“这一批羌人战士逃来蓟县,隐姓埋名那么多年……会不会是羌族的逃兵?”
顾昔潮掸去了袖上尘土,负手而立,遥望苍穹,深暗的眸色被日头照得微微发亮:
“这十年来,诸多羌人部落一直为北狄人所控,今日得知有羌人叛逃,这或是我们的契机。”
“契机”二字一出,一众灰头土脸的将士面上瞬时扬起了光,一个个气喘如牛,皆是目光如炬。
骆雄不解道:
“可这鬼相公,为何滥杀了那么多羌人?”
沈今鸾惊起回头,大声呵斥道:
“你胡说!”
可此处除了沉默的顾昔潮,无人听得见她奋声的反驳。
她不敢置信,细细凝望着遍地那些腐烂的尸骨,想要辨别出破绽来。
然而,此地的尸首分明和她和那群女鬼下手之法雷同,皆是七窍流血而亡,确实并非人为,而是厉鬼所致。
顾昔潮似是看出了她的茫然与愤恨,屏退了一众亲兵,低声道:
“鬼已非人,不必执迷。”
之前她想见鬼相公也被赵羡断然阻拦,他曾说,鬼相公是在人间徘徊多年的厉鬼,已全无作为人的记忆,会伤到她。
她两次见他,在他强劲的鬼气之下,也差点魂魄散尽。
可沈今鸾仍是决然地摇了摇头,回忆道:
“我自小与二哥一起长大,十分亲近。大哥是长子,幼时起就被阿爹亲自带在军中训练培养,养成了严肃板正的性子,对我也十分严厉……”
“而二哥他,一直是一个温和的人,待人宽厚,从不伤人。甚至于,我从前在田里捕了萤虫在网中玩,都会被他偷偷放生,隔日再还我一盏漂亮的花灯。”
她的眼中,恍若浮现出他旧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