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跟陈启对视一眼,这个时间能来的,怕是只有陈淮津了,父子一起下楼。
待他们来到大堂,果然看见二叔陈淮津坐在木凳上,面前摆着一个食盒。满脸通红,看样子是吃了不少酒。
一见到陈恒陈启,陈淮津就激动的从木凳上起身,见他身形有些哆嗦。陈恒连忙加快步伐,上前搀扶住他。
“大哥,你好狠的心啊。”
陈淮津真是喝多了,一开口语调就比平日大。
陈恒扶着他坐下,看着二叔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打湿的痕迹,应该是冒雨前来。
“我怎么了?”陈启摸摸脑袋,弄不懂这个醉汉在说什么糊涂话。
“恒儿来参加县试,这么大的事,你也不来通知我一声。”陈淮津语气很是悲愤。
不会吧,陈恒张了张嘴,看向他爹。二叔这两年来是糊涂些,也没道理这种事也不说啊。
陈启也觉得冤枉,嘟囔道:“我以为你知道的,爹跟娘没跟你说吗?”
“说个屁。”陈淮津骂了一句,“还是我前头在酒楼跟掌柜吃酒,碰到张家的老三,他顺道跟我说,我这才知道。”
陈启尴尬的笑了笑,一时不知该说啥,他是真给忘记了。
陈淮津也没在此事上多纠缠,只是用手拉住准备去端茶水的陈恒,“我们掌柜听说我的侄儿才七岁,就来参加县试,吵着叫我把你喊过去见一面。嘿嘿嘿……”
陈恒听的直皱眉。
“……我怎么可能答应他。”陈淮津打了嗝,继续道,“这个时候见恒儿,安的是什么心。可把他美坏了!我几句话打发他,就跑来寻你们。”
好似在为自己的机智得意,陈淮津晃了晃脑袋,又指着面前的食盒,“恒儿,你猜二叔给你带了什么?”说完,也不等陈恒答话,便起身打开食盒一件件拿出。
半只‘蒸鸭’,一盘‘年糕’,几样干果,最底下是一块麦芽糖。陈淮津醉醺醺的道:“你看,都是你爱吃的。你小时候常把东西让给两个姐姐,今天就你一个人,你敞开吃,二叔现在赚的多,这糖你想吃多少,二叔都给你买来。”
眼见陈淮津越说越多,越说越醉。陈启只好主动起身,将他背回楼上。
徒留下陈恒一人坐在大堂内,对着二叔冒雨送来的食物叹气。
他为二叔的糊涂事发愁,也为二叔此刻的关爱动容。陈恒不禁想到有什么办法,能让二叔辞了当铺的营生呢?
陈恒望着门外的柳树发呆,那是给客人拿来拴马用的。柳树在风雨中摇曳,看上去倒像一个人飘摇不定的命运。
可陈恒再一细看,又能从柳枝上发现几个叶苞,那是春季来临前的号角。
这夜,陈淮津也睡在客栈内,不过是跟陈启一起打地铺。唯一的床,现在是陈恒的专属。县试在即,也讲不得父父子子的礼数。
等到第二天陈恒醒来时,陈淮津已经不见踪影。父子二人都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也没去追寻,继续安心备考。
只是那日过后,他们俩人在客栈内的伙食,倒是好上一截。
……
……
转眼就到县试举行的日子,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似圆盘的明月还在天上挂着。游街的打更人,也会在此时贴心的多喊上几句:县试在即,切莫迟到。希望叫醒还在熟睡的考生,避免他们错过考试。
早早起床的陈恒,简单吃过几样早饭,便在陈启的护送下朝着县衙出发,一道的还有连保的书生。
走出客栈时,街上只有陆陆续续赴考的书生。陈恒用鼻子一闻,能嗅到淡淡的香味。他抬头看去,客栈外的柳树又多了几个叶苞。
也不知这算不算暗香浮动月黄昏呢?陈恒笑了笑,低头专心赶路。
抵达县衙时,门口已经排起队伍,好在不长。陈恒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考具,就排到队伍末端。
轮到他时,先是一个文人接过文书开始登记,等他瞧见陈恒的年纪,不免感慨过一句‘后生可畏’,陈恒只是笑笑,没有做答。
因陈恒年龄最小,五人就让他排在最前头。等陈恒弄完,后头的顶替上来时,文人身后的衙差已经拉着陈恒开始搜身。
等到五人全部弄完,并肩跨过县衙大门,衙差齐声呼道:“张善,刘延,陈恒……五人结保,搜查无误,进场。”
随着陈恒走入县衙,大门后做着一排泰兴县的廪生,其中一个老头也在此时起身,仔细看了几遍五人的样貌后,应道:“廪生黄庭学,保。”
这就是传说中的‘唱保’,过了这一关,进去就是考场。
陈恒的县试也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