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愣了须臾,扬声道:“好你们一个个都声音大,你们一个个都有理,既如此,我退出家族便是。”
绣有金星雪浪纹饰的家袍被她摔在了地上,随即红着眼睛走了出去。
“二哥,我也想走。”蓝熹微低声道,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愿多待。
蓝忘机颔首,拿起避尘想去扶她,见她动作一如往常,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心下了然,却也没多说,两人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直到真正出了斗妍厅,丽影才隐隐有站不住的预势。
蓝忘机想也没想,抬手接住了她往后倒的身子,心尖止不住的疼,沉吟道:“值得吗?”
为了魏无羡,为了这样的世道。
值得吗?
蓝熹微压下喉中翻涌的腥甜,没有说话。
被冠以“邪魔歪道”的人,坚守着锄奸扶弱的誓言,而正派之中的正派,却容不下与他们不同的声音存在,就算是对的。
孰正孰邪,孰黑孰白,已不是三言两语方可定夺,要靠自己的心去辨别,人心即道,道由心生。
那样恣意明亮的少年郎,即使历经风浪,也依旧赤诚善良,他是她全身心崇拜着的英雄,也是她深深爱着的人。
未几,她听见了自己极轻、却异常坚定的回答了蓝忘机的话。
“值得。”
他值得。
他所信的道、她的喜欢,也值得。
旧梦只是这一回,她越过粼粼水面,看……
身子里里外外的伤,加上斗妍厅里的那些话,郁结于心,是以当日夜里,蓝熹微就发起了高热。
“忘机,你与熹微一个偷进藏书阁禁室,另一个突然改修琴道,我不罚你们,是盼你们自己能够醒悟改过,你们居然追去了穷奇道,私自放走了魏无羡等人,还弄成了这副模样!”
即使刻意压低了,也能听出蓝启仁声音中的震怒。
“你们真的要一错再错吗?”
蓝忘机脊背笔直地跪在床榻前,垂着眸子,没有回答。
见他默然,蓝启仁定定地看着他,沉声开口:“我问你,蓝氏家训,第五十二条是什么?”
“严禁结交奸邪。”
话音刚落,蓝启仁拊掌拍在桌案上,怒道:“难道你忘了你父亲的教训吗?”
埋于心底不愿触碰的一隅,毫无征兆地被提及,蓝忘机一愣,正欲说话,身后蓦地传来声音——
“我母亲她不是奸邪。”
微渺如羽毛般的轻声细语,却透着主人不容置疑的态度。
除了晕在蓝忘机怀里后的那一个时辰,蓝熹微是彻底没有知觉的,而后她一直都是半梦半醒的躺着。
有很多久远的画面,浮光掠影地在脑海里闪过。
娘亲窈窕的身影,伴随着温柔的言语,可她看自己的眼神,与看蓝忘机的眼神相比,好像总是少了点什么。
就像她练剑累到不行,偷偷去看蓝启仁时,他看她与蓝忘机的眼神,也是不一样,但那种时候,是给予她的更甚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