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特这才轻轻吐出带血腥气的两个字。“不是。”他说。赫尔曼愣了愣,挑起眉头,凶恶地道:“不是什么!?”“……”德莱特把脸别到一边,复而沉默下来。阿诺德在他的身边跪着,扶着他,眼中噙着泪水,“请别再这样刺激团长了,他也很难过……早在知道海洛茵小姐不是团长的亲生妹妹的时候,他的煎熬就开始了,直到现在,也一刻未停止过……”红发的青年怔住。他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灰蒙蒙的大地上一片狼藉,空中的雾霭沉沉裹挟着雨点打落在这片残酷的大地上。每个人都是局中人,每个人最终都要回归这片大地,谁也无法逃脱最终的宿命。赫尔曼就这样淋雨站了三分钟,然后仰头大笑起来,他飞下城墙,冷漠地、怨毒地诅咒着:“……我从来没有过这样,恨着你,恨着我自己,以及沃米卡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是凶手,每个人都是帮凶。你就这样为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赎罪,为她殉葬吧……我也会亲手剜下我的双耳——这卑劣的、曾经我引以为傲如今却不值一提的人类基因。”他的声音回荡在半空,像是丧钟奏响,德莱特擦擦唇角的血,站了起来。大势已去。他重新举起弓。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使用弓箭,因为他再没有力气端起弩|弓,他总是会在这种浩荡又悲壮的场面下想起那些“不值一提”的小事——比如她被他揽在怀里时身上的馨香,只属于她的温度和二人重合的心律。他瞄准了眼前一只朝着他疾驰而来的飞行魔兽。德莱特双臂发颤地端起弓,眯起眼睛,他的手已经抖得拿不住弓矢了。就在发射的一霎那,他调转了轨道。他发射了弩|箭,几乎是下意识的,毫不犹豫的,刻在骨子里和血脉里的动作的呼唤。——他命中了一只正要咬碎匍匐在母亲的尸体边的小女孩头颅的魔兽,那魔兽被弓矢全力一击射瞎眼睛。而德莱特被朝着自己高速飞来的魔兽狠狠一撞,落下了城墙。阿诺德目眦尽裂:“团——长——”德莱特在高空下坠着,意识渐渐模糊,风在他的耳边呼啸而过,他浑身都如坠冰窟,眼皮疲惫,怎么使劲儿也睁不开,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了。……那么,就这样吧。他想。这样也不错。只是,见不到海洛茵了。她去的是天堂,而像他这种卑劣的人,一定会下地狱的吧。一阵玫瑰色的光散开,蓦地,刺得他整个人都睁不开眼睛,直到他惊诧地感觉到他停止坠落。“……你的射击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嫉妒啊。”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德莱特脑海一阵空白,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睁开眼睛,又胆怯地不敢。这样最后的时刻里,竟然还是浓重的魔气逼迫得他下意识地颤着睫毛,缓缓睁开眼睛。少女拄着银月一般的长镰,侧身坐在一头巨大无比的魔兽身上,那原本生性嗜血凶残的魔兽在她的身下竟然奇异的温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攻击力。她的身后皎月似水,雨滴半点也洒落不到她的身上,明明是熟悉的脸庞,却带着神性的气息,就像是光,刺得直叫人想落泪。她的镰刀在他的脑后一划,有什么东西应声而碎。德莱特感觉自己浑身的病痛全都飞走了。他如风一般飘向她。“哥哥,”她伸出手,拽住他的锁链,往后轻轻一扯,眉目清凌,看着他的眼睛缓声说道,“欢迎跟我一起,前往地狱。”100%。以死神之名(3)从光芒中退出,那个金属黑色的,镌刻着“100%”的爱心悬浮球渐渐溶解在了阮笙的掌心。她感觉自己的力量又得到了几分充盈。“……是正义。”从德莱特的灵魂中汲取到的能量,也就是把原本粉色的心形逐渐染成专属于他的色彩的美德,是“正义”。阮笙再次回想。那么,属于帕斯塔莱的蓝色,是七美德之中的“勇敢”。从小一直活在怯懦和恐惧的阴影之中的帕斯塔莱,为了她,鼓起了勇气,去做了自己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勇气不是不恐惧,而是明知恐惧,也要依旧迎风努力前进。这是帕斯塔莱除了守护魔神之外,能提供给阮笙,辅助她摘得神格的最后的物品。再往前。哈蒙的橙黄色心形,是“忠诚”。卡兰的粉色球形,是“希望”。她走上神位的台阶,完成了四分之三。那么,紧接着推开下一扇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