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自己并没有落下什么重要的细节,杨束才点点头:“不错。”
她想,世外高人的锦囊妙计什么的,听起来还是很有噱头的,便兴致勃勃问道:“你这个锦囊妙计,都是怎么个用法?”
“第一个,师傅说可以在钱花光的时候打开。”
听完这第一句话,明新微就感到一阵幻灭:“所以,你按照第一个锦囊的提示,混进了夔州流寇,跟着一路骗吃骗喝来了立安山?”
杨束严谨地纠正:“没有骗吃骗喝。”
她锲而不舍:“那第二个呢?”
“可以在进山后打开,就是这个——以和为贵。”
杨束大方地把这第二根妙计交到明新微手中,任由她把这个小竹片翻来覆去看了个遍,还真是言简意赅,只有“以和为贵”四个字。
明新微这下不抱什么希望了,倒回窗前的小榻上:“第三个不会是早日回家吧?”
杨束摇摇头:“第三个是在生死关头,才能打开。”
明新微原本都准备好要听什么武林朝廷的大秘密,又是一代名臣,又是世外高人的,调子起得那么高,她心想没准是什么斧声烛影、金匮之盟之类的野史真相呢?没想到,就这、就这?一位交友遍天下的高人师傅,一位不通财务的高手徒弟,好一派拳拳爱护之心。
她忽然又坐起来道:“当初我问你来山中要查什么事,我或许可以帮忙,你却故作高深!”转过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杨束:“哦,其实是因为你自己也不清楚要查什么吧?”
杨束心虚地把目光调开道:“也不算吧?我一来便见这山中有兴兵之兆,自然是要查如何让他们以和为贵了。”
以和为贵,她想,挺好,庞秀已经给自己找好“以和为贵”的路子了。
“那如今倒是歪打正着了。”她道。
反正庞秀打的是诏安的算盘,这山里上万的带甲悍匪,都被收编了,总比真打打杀杀反了强。
乾兴元年三月,明新微先前被逼着写的檄文,终于派上了用场。此檄文从立安山发出,迅速席卷各路州府,“辛明”一下子成了举国皆知的大名人。
【昔五代裂国,断截地络,赵宋受命,承运荡定。南降吴越,西复后蜀,扫十国之积弊,还宇内以神光。会盟檀渊,通天使于北朝;往来榷场,清河海为晏然。然葳蕤椿树,其根孳腐,万古长堤,蚁穴暗蛀。伪临朝刘氏者,性非淑均,狎谗惑主,龙漦化鼋,太宗明诫。……阴图弄权,忠良居于下沉;日昏月晦,国祚恐至将倾。幼主维艰,履薄冰尤战战;忠义之士,敢掩耳而酣睡?布告遐迩,咸使闻知。】
明二哥看到这封檄文的署名时,只觉得眼前一黑,打马就去找陈籍算账。
陈籍看过檄文,倒是显得不慌不忙。这事还真赖不到他头上,也不是他故意摆了明新微一道,他自认在庞秀面前做事还算谨慎,在退婚之前,与明家也算有些牵连,因而他没有真要陷害她的道理。
他想,如今出现此种局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明新微的那群草贼伙伴口风不严,让庞秀猜到两人关系匪浅,为了进一步拿捏他,让他尽心促成诏安,所以把明新微扣下了。另一种,便是山中发生了别的事,让庞秀改了主意,至于这事是什么,陈籍一时之间倒拿不太准。
不过他思量片刻,对明新微被拉上贼船这事,非但没觉得棘手,反而有些乐见其成,毕竟她猜到自己同庞秀的共谋只是时间问题,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显然更为稳妥。
他让明二哥坐下喝茶:“润润喉咙。一帮强人土匪,出尔反尔,不足为奇。”
明二哥哪里喝得下茶,满腹忧思中烧,急得差点冒火星子:“欸!天爷!现在我们如何是好啊?”
“我记得你是在侍卫司步军虎翼军中?”陈籍看明二哥急得来回走动,气定神闲道。
“是!”明二哥猛地转过身,双手砰地排在圈椅的扶手上,“我恨不得官司今日便押了公文,命虎翼水军踏平这整个水寨!”
陈籍慢条斯理地吃了口茶,道:“那如果你有这机会呢?”
明二哥停下脚步,转头盯着他:“你有办法?”
陈籍从容道:“运作运作,遣你做个先头部队不难。你妹妹若是个聪明的,见了你去,自然该想法子撮合诏安,互派来使,你们两相一见面,有的是机会把人安安稳稳地带出来。”
他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究竟是要让明二哥去做先头部队还是使者?在哪里见面?诏安会面那么多眼睛,怎么把人带出来?还是说诏安完了,再帮明新微金蝉脱壳呢?
但明二哥已经被这封亲妹主笔的檄文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全无头绪,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见陈籍这副镇定自若,运筹帷幄的样子,当下便把他当做主心骨,连忙点头不迭,一切听他安排。
而此时的明新微心态倒是放得很平,宣战的檄文嘛,写便写了,反正是辛明写的,和她明新微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