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熊没有反应过来,但士兵们的动作停了。他们已经知道,今天的任务是寻找“女鬼”,而女鬼就在这些女子中,因此对女子——无论她们在一刻之前是不是很受宠——毫无怜惜。但也正因为知道是在寻找“女鬼”,这些士兵虽是石熊的亲兵,但此刻“大师”说话,微妙地比石熊说话更管用。阿晕到底没找到,如何跟没常识的常人说话的技巧,这方面他这只鸟恐怕还有多加学习,就干脆直接道:“南桂城已沦为鬼域,所有人都圈定成九千九生生怨母的食粮。但即便是她,也得慢慢等饭菜热了再吃,你们却迫不及待把血肉魂灵端到她嘴边,是恨不得她早点将你们一起吃完?”这比喻,奇异给周围一种,金发少年不把自己当人的感觉。鱼草丫头终于反应过来,跟在后面大声道:“对对对!“没听到我家老爷说话吗?现在不能见血!兵刀都收回去!”她声音颤抖,并且因为嗓子崩得太紧,尖利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的弦。士兵们面面相觑,长刀收回鞘里。只有石熊,他从手下那里拿了一把新刀,一直明晃晃地亮在手上,眼角偶尔瞥向阿晕,然后挥两下刀。这世间哪有什么千古神兵,无论将领还是士兵,一场仗打下来,刀剑卷口两三把都是常事。像石熊这样经常搏杀的人,对刀剑能支撑到何时很有把握,所以刚才那把崭新长剑断裂,恐怕让这位顺天大将军到现在都摸不到头脑。士兵们看向他,他过了片刻才抬起眼,喝道:“看我做什么?快请大师指教!”士兵们忙又看向金发赤瞳,实属异人的阿晕。这时候,阿晕已背着双手,走到一个又一个哭泣的女子身边。这些女子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些跪在地上,想爬到石熊身边,却给士兵们拖了回来。……身上都没有古怪气息啊,要是有少司命的主祭在这里,直接瞧她们是否生育过就方便了。他总觉得自己已有一些线索,仔细回忆却找不到线头,他忽略了什么?阿晕思忖,穿行于她们之间,灵感已附着与整座将军府的草木之灵上,倾听这些无甚灵智的小家伙的述说。忽然,他脚步在一位女子身侧停下。那女子阿晕曾见过,今日早些时候,他去巫庙偷药……拿药,在少司命娘娘殿一旁的竹木树荫下,看到她半掩着面抽泣。而她此刻引起阿晕注意,是因为她身上有淡淡的血气。一院子的女人,大半在哭,阿晕一停下,那哭声便全部跟着停下了。明里暗里,一道道目光投向这位石将军的六夫人,让她本就惨白的脸庞,更透出了几分青色。女子因桃花癸水,身上偶尔有血气是正常的事。可阿晕记得,中午他在少司命娘娘庙前遇到她时,她的身体并无异样。但也有可能是回来后才有的。阿晕于是认真问:“你来月信了?”六夫人一抖,嘴唇颤抖张开。她才吐出一个妾字,忽有另一人抢答道:“大师,她小日子一直准得很,绝不是这几天!”六夫人寻声惶恐望去,发现是常和她起争端的二夫人。同住府中这么久,又伺候着同一个男人。顺天大将军后院里的女人,对彼此月信时日都约估得很清楚。“某个月突然不准也是常事。”另有一妇人开口。妇人看上去三四十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颈后碎发也全用头油抹了上去,哪怕给士兵拽出来,发型亦不曾破坏半分。在一院子年轻貌美的女子中,她显得尤其苍老,却也是唯一还保持着些许端庄的人。她开口后,似与六夫人有仇怨的二夫人也闭上嘴。没有人再说话,六夫人胸膛起伏,从金发赤瞳少年停在她身边后就屏住的呼吸,终于吐了出来。阿晕确实不懂女子月信,一点常识也是从传承记忆里学到的,便不发表看法。他想了想,最后问道:“你应该没有向九千九生生怨母,或者桥菩萨献祭过吧?用自己的女儿。”……应该不会,阿晕想。他今天看到的那家人,是吃不起饭才溺死女儿丢掉,这将军府,哪里像吃不起饭的模样。结果,听到阿晕的话,六夫人全身都抖了起来。她的异状实在是太明显,叫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手拿一把长刀的石熊也往这边走了两步,开口就像猛虎咆哮:“就是你这个小娘皮!杀了她!”院子里,更多女子发起抖来。六夫人慌张左顾右盼,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结结巴巴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