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太阳落得晚,一直到七点来钟天都还半亮,俞晚白天去称了喜糖,还买了不少包装盒,打算晚上自己手工包装好。
游略就在旁边帮她的忙,两个人一直弄到九点多,才把结婚要用的东西准备得差不离其——虽然不办婚礼,但仪式感还是要有,至少墙上贴几张喜字,衣服也要熨妥帖才好看。
只是晚上睡觉前,游略还是没忍住,烦恼地揉了好几下头发。
“你真的就要这样跟我结婚吗?”他问:“就这么敷衍的,连套婚纱喜服也没有,也不拜天地?”
俞晚忍不住笑出来:“你在想什么,都什么年代了啊还拜天地。”
“我的意思是,好歹要有个正式的婚礼。不然你以后想起来,会觉得很亏的。”
“我们不是要请朋友们吃饭吗?也算是酒席了吧。”
女生盘腿坐着,把长发拨到椅背另一侧晾干:“其实我也不是完全心疼钱,我只是觉得,如果要办婚礼,送我出嫁的人至少得是我的亲生父母才行。”
“我伯伯伯娘他们,面上倒是对我很不错,不仅供我吃穿上学,平时连重话也很少对我说。去年过年的时候,我爷爷还跟我讲,就算我亲生父母在世,也不可能对我这么好。”
她露出个有些嘲讽的笑:“可我真看不上他们那一家的做派。”
跟俞晚谈恋爱这么久,她很少提及自己家里的事,今天晚上是第一次认真谈。
游略听得很专心。
“还没搬到雩县之前,我们在村里住的屋子,都是我亲爹妈建的,那可是砖房,就因为说要照顾我,给他们白住了十几年。他们住的正屋,俞翔是个男孩子所以要单独分开,我却要跟俞早挤一间。就没人讲他们占了多少便宜?”
她抿抿唇:“当年我爸出事,公社里还给了不少赔偿补贴的,那些钱我到如今也没见着过一分。”
“我外公生前是赤脚大夫,我妈出嫁的时候另外给陪嫁了两根老参,他们竟然一直瞒着我。后来为了俞翔上学,要在雩县买房子,他们偷偷把参卖了凑钱,我表婶娘看不下去,躲到屋头后跟我说了这事我才知道!”
“我跑去问,我伯娘倒又装起好人来,叫我放心,说那房子有一半肯定是我的。可他们房子买都买了,也没见加上我的名字,怎么就一半是我的了?”
俞晚冷笑一声:“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真的诚心,等到他们死了平分这遗产,还要等好几十年呢!”
“……”
游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前情铺垫,那部纪录片里一概没有提到。估计是不利于塑造女主角人设,所以被导演艺术删除了。
可对于经历着真实人生的俞晚来说,每一样都不是可以轻松过去的小事。
他沉默片刻,想说“不必忍,大不了我陪你去把话说开,该自己的东西就要拿回来。”
但是沉思过后,还是安慰般摸摸俞晚的脑袋:“没关系,我们不稀罕这点东西。他们非要争就给他们好了,至少这样,谁也没资格说你忘恩负义。”
其实根本不止“这点东西”,但没凭没据的,俞晚也讨不回来多少。
当初就连跟她亲妈最要好的表婶娘,也只愿意在私下偷偷提点她,要是真闹起来,村里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失孤小姑娘跟俞家翻脸。
曾经俞晚也不甘心,也每天夜里都计划着要如何“争家产”,权衡利弊后,到底还是无奈作罢。
现实就是这样,你觉得委屈,对方说不定还认为养大了你已经是莫大的恩德。
既然如此,倒不如潇洒一点,走了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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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略和俞晚在第二天去民政局领了证,分喜糖时,给他们□□的人笑盈盈地夸了句“郎才女貌”。
俞晚这时候肚子尚未显怀,看上去苗条又靓丽,于是就被游略硬拉着去照相馆拍“结婚照”。
游略特地找的市里最大的照相馆,还可以借服装,虽然没有婚纱,但有一条非常漂亮的红裙子,俞晚穿上去后就跟香江女明星一样,连老板娘都跑过来旁观,甚至没忍住动手给她化了一个妆。
女生仰头看着西装挺括的游略,忽然就觉得,其实不办婚礼也不是什么非常遗憾的事情了。
如果,如果未来的日子可以一直这样顺心,那想象起来好像也很美好。
当初她选择跟游略在一起,所有人都说她势利眼,年纪轻轻就想着要攀高枝做富太太。
可是在那样的年纪,遇见一个俊朗阳光,又神采飞扬的少年,每天在你放学时都骑着自行车送你回家,给你买奶油冰棍。
那时候坐在车后座,呼呼刮过耳际的风那么舒服,冰棍尝起来是那么甜,又凭什么要求这个女孩子不心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