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祁连城到大斗拔谷,直线距离大约为六十里。段秀实率领一千右虞候军骑马急行军两个时辰,便赶到了大斗拔谷。进入喇叭形的山谷后,段秀实一抬头就看到了山谷右侧的大斗拔堡,哥舒翰担任大斗拔军副使时曾驻防过的屯堡。大斗拔堡背靠着祁连山脉往北延伸的一条余脉,山势还是比较险峻。在大斗拔堡前方还有弱水的一条支流蜿蜒流过,形成天然的护城河。能看得出,大斗拔堡的地理位置还是很优越的,只可惜早已经废弃。率军进入到城堡之后,段秀实不顾士卒经过长途急行军后疲惫不堪,果断下令搜集城堡附近的大小石头充当擂石。长子段伯伦一直跟在段秀实麾下担任行军司马。听到段秀实的军令后,段伯伦忍不住上前叫苦:“阿爷,将士们经过一百多里的长途急行军,早就已经疲惫不堪,修葺城墙也不急在一时,反正吐蕃狗也不可能这么快杀到,不如先歇息一晚,待明日再修?”“住口!”段秀实厉声训斥,“岂不闻军令如山,焉有朝令夕改者乎?”段伯伦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正待与段秀实理论,韦晤赶紧上前拉开。韦晤是段秀实的女婿,比段伯伦稍微年长几岁,性格也要更沉稳些。韦晤很清楚自己岳父的脾性,那真是言出必践,真要是把他惹毛了,即使亲儿子也照砍不误,大义灭亲这种事他真能干得出。当即郎舅两个领着一队老卒,一路往谷中搜寻。此时正值隆冬季节,几天前还刚刚下了场大雪,所以整个祁连山北麓都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不光遮住了地面的植被,也遮住了原本随处可见的石块。段伯伦指着前方远处那堵已经风化碎破的山崖,对韦晤说:“姐夫,我去把这道山崖上的那几块大石头推下来,摔碎了之后咱们再扛回去。”韦晤点点头又说道:“上山时小心,千万别摔了。”段伯伦答应了一声,踩着积雪吃力的往山坡上爬。刚爬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响起急促的叫喊声。转身回头往山下看,只见韦晤正焦急的对着自己跳脚高喊。“姐夫,你在喊啥?”段伯伦大声的问了一句,随即就瞥见同行的几十个老卒正在向着存放武器的避风处狂奔。看守武器铠甲的那几个老卒更是已经拿起弓箭。看到这,段伯伦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有吐蕃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脑后响起。间不容发之际,段伯伦猛的一偏头,只觉一抹黑影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好像还有羽毛从脸上扫过,段伯伦瞬间就分辨出来,那是一支雁翎箭!紧接着,段伯伦就听到了山坡上传来一声大吼,说的吐蕃语,不过段伯伦听懂了,是一句骂人的话,就是在骂他汉狗!急抬头,便看到一个身材矮壮的吐蕃兵挥舞着骨朵从斜上方冲了下来。“汉狗,去死吧!”吐蕃兵大吼一声,高举着骨朵照着段伯伦猛砸而下。生死关头,段伯伦却变得异常的冷静,猛然一侧身,险险躲过吐蕃兵的致命一击,在侧身的同时再伸出左腿稍稍一钩,把那吐蕃兵绊倒在地。那吐蕃兵立刻失去重心,顺着陡峭的山坡往下翻滚。转眼之间,那吐蕃兵就已经滚落山脚,摔个七荤八素。山脚下的那队安西军早已经取来兵器,看到吐蕃兵从山坡上滚落,十几个长矛兵当即便上前一顿乱捅,那吐蕃兵顷刻被捅成筛子。毕竟没有披甲胄,吐蕃裘袍根本抵挡不住长矛的捅刺。“伯伦,快下来,快回来!”韦晤再次对着段伯伦高喊。与此同时,另外三十多个安西军已经挽开了手中的角弓。段伯伦急抬头看,只见十几个吐蕃兵已经从山梁后冒出来。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吐蕃兵更是已经将乌朵取出,在头顶飞甩。看到这幕,段伯伦不敢有片刻的迟疑,当即就转身往山下跑。因为山坡太陡峭,段伯伦很快也失去重心,几乎是滚下山坡。但是这样一来也帮助段伯伦躲过一劫,那几个吐蕃兵借助乌朵甩出的飞石,无一例外全部打空,要不然的话,只要一枚飞石命中,就够段伯伦喝一壶的。段伯伦滚落山脚,持盾的安西军赶紧上前用盾牌罩住段伯伦。出现在山坡上的吐蕃兵数量变得更多,飞石像雨点一般砸下来。除了乌朵,吐蕃军的弓箭手也出现了,居高临下对着安西军放箭。转眼之间,前排安西军的几面盾牌上就已经插满了吐蕃弓箭手的雁翎箭。“保持防御阵形,退回去!”韦晤当即立断,命令全队后退,一边又喝道,“小六你先回大斗拔堡报告都虞候,发现吐蕃通颊斥候!”“姐夫,这便是通颊斥候?”段伯伦沉声道。“你看他们的脸。”韦晤道,“面黔兽纹者为通颊部落!”“这是一个部落?”又有安西军问道,“跟吐谷浑、弥药羌一样的部落?”“非也,通颊部落只是一种习惯说法,并非一个真正的部落。”韦晤又道,“这些人其实是吐蕃死囚,在咱们大唐死囚通常被处斩,但在吐蕃有两个选择,或者被斩首,或者加入通颊部落戍边,只要积累够战功就可以赎罪。”说话间,安西军已经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山坡上聚集的近百个吐蕃兵也没有追击。说到底,双方都没有披甲,都不想无谓牺牲。又对着山下放了一波箭后,吐蕃兵转身隐入对面的山梁之后。直到这时候,段伯伦才感到脚脖子一阵剧疼,一下瘫坐在地,敢情刚才滚下山坡时并不是真的毫发无损,还是受了伤。“伯伦如何?如何?”韦晤关切的问。段伯伦还想强撑着走回去,结果很快又摔倒。韦晤当即上前背起段伯伦,奔大斗拔堡而来。【防杠:这个通颊部落未经考据,不过可能性很大】:()我在大唐安西当大都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