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臣再次击鼓聚将。一通鼓还没有敲完,神策军右厢右陌刀将杜岳,安西都护府龟兹镇骑兵队副崔河,还有董山等十九路豪帅就都已经到齐。现在不光是董山等各路豪帅,即便是杜岳对王臣也是礼敬有加。“讲几句。”王臣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去年九月,老泰山临走之际曾与我约定,到了六个月后的来年开春,坚守定秦堡的差使就算是完成了,我就可以率军从定秦堡突围,现在已经是大历四年三月,六个月的期限已满。”话音刚落,公廨堂上便立刻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虽然定秦堡至今都岿然不动,可这里毕竟是陇西。陇西现在已经是吐蕃国腹地,能够早日突围的话还是早日突围。等了片刻,等到议论声稍停,王臣才又接着说道:“可现在的情况大家也看到了,吐蕃军在洮河两岸开垦了上万顷屯田,还修了几百座墩台,几乎就是五里一墩,十里一台,方圆三百里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避过他们的耳目。”杜岳说道:“既然难以突围,不如索性继续坚守下去。”“对,不如继续坚守,反正咱们既不缺吃又不缺石炭。”崔河附和道,“堡中还有两架守城石炮,吐蕃军甚至连山脚都不敢靠近,索性再守半年。”“倒也不用守那么久。”杜岳淡然道,“最多三个月,陇山防线就会重归我大唐,彼时吐蕃大军就只能退守河湟,如此定秦堡之围也就不战而解。”王臣摇头道:“杜岳,大唐怕是没机会恢复陇山防线了。”“什么意思?”杜岳愣了一下,问道,“公子这话是何意?”王臣叹息道:“大唐恢复陇山防线的一大前提便是陇东之吐蕃军断粮,可眼下吐蕃军在洮河河谷开垦了万顷良田,你还认为陇东吐蕃军会有断粮之虞?”“这……”杜岳哑然,有了这万顷良田,吐蕃军还会断粮吗?不会了。这时候董山突然说道:“既然一年不行,就再守两年、三年甚至五年,终有一日我大唐天兵会杀回陇西复我河山,定秦堡也终会有重归大唐之时!”“对,就一直守下去,守他个十年八年!”众豪帅纷纷附和。反正堡中不缺吃的也不缺烧的,吐蕃军又打不上山来,谁怕?王臣却摇摇头,说道:“然而,堡中盐巴只够我们吃六个月了。”“甚?盐巴只够吃六个月了吗?”杜岳、崔河及董山等豪帅勃然色变。一旦断盐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所有人都清楚,彼时他们将举不起刀,挽不开弓,甚至没有力气操作炮弩以及木驴等器械,只能束手待毙。“所以只能突围!”王臣说道,“趁我们还有力气,趁吐蕃忙于春耕。”这次再没人质疑,因为残酷的现实已经摆在面前,他们已经别无选择。王臣又道:“但是我刚才说了,整个洮河河谷已经遍布吐蕃军的烽火台,方圆三百里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难以躲过吐蕃军的耳目。”“吐蕃主帅还留下了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随时待命。”“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只要一出地道口就会被发现,继而遭到追杀。”顿了顿,王臣又道:“除非我们能插上翅膀飞上天,否则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吐蕃骑兵的追杀。”公廨大堂的气氛瞬间变凝重。众人突然发现,突围好像也是死路一条?留下来是死,突围也是个死,他们岂不是无路可走了?停顿片刻之后,王臣又说道:“有人私下跟我提议说,不如各按天命,分头突围,两千多人分为五十多队,总有一队能够突围出去。”听到王臣这话,董山等十九路豪帅顿时间就变了脸色。如果分头突围,他们这十九路民壮基本难有活命机会。只有十八骑安西军还有那一旅陌刀兵有机会突围出去,因为他们有马,神策军右厢的那一旅陌刀兵更是每人一套明光铠,装备精良。于是乎,十九路豪帅的心便立刻悬起来。公子会抛下他们十九路民壮,独自逃命吗?“然而,我拒绝了!”王臣一字一顿的道,“因为,你们是我的袍泽!”“袍泽?”不只是董山等十九路豪帅,不只是崔河,甚至就连杜岳心中都涌起一股无可名状的情绪,王小郎君还真是重情重义呢。“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说到这一顿,王臣又道:“袍泽,一日为袍泽,一世为袍泽,只要你们还没有放弃我王臣,我就断然不会抛弃你们!即便死,也要死一起!”“公子,就分头突围吧!”董山内心涌起强烈的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几乎是咬着后牙槽低声嘶吼,“哪怕是搭上我们临洮董家的所有壮丁,也定要护你的周全!”“是啊,公子,下令分头突围吧!”另外十八路豪帅也纷纷大声附和。人就是这么怪,如果让王臣自己提出来分头突围,董山等十九路豪帅多半就会对王臣心寒,连带着还会对大唐也丧失归属感。可现在王臣视十九路民壮为袍泽,誓要同生共死,董山等十九路豪帅反而又生出效死之心,宁可牺牲自己,也誓要保住王臣。“都不要说了,我即然说了死一起,就得死一起。”王臣一脸肃然。顿了顿,又道:“可即便是死,也绝不能让吐蕃狗好受,即便是死,也定要从吐蕃狗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公子,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十九路豪帅的眼睛亮起来。便是崔河、杜岳两人的血管中的鲜血也不自禁的沸腾了起来。即便是死,也绝不让吐蕃狗好受?即便是死,也定要从吐蕃狗身上狠狠撕下一块肉?够狠,但是我:()我在大唐安西当大都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