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银不管用,就不赐。鞑靼不听话,就换个听话的。”
何首辅深深吸一口气:“鞑靼不听话,换谁,换土默特部?殿下,臣要忠言逆耳了。世宗时庚戌之变,土默特也南下围过京城。殿下,不止女真人,蒙古土默特部也在京畿烧杀抢掠过。何须去《瓮中人语》里数‘虏’字!”
王修站在书房槅门后面,抽一口凉气,几乎喝彩,何首辅终于把这个大脓包给挑开了。九十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惨况。土默特部杀到京城下面要求开贡市,朝廷到最后其实也没答应。
“殿下,九十年前世宗决不答应,九十年后您倒是要开互市。大晏是终于跟蒙古低头了?”
李奉恕沉默。
舅甥长得像。何首辅就是老了三十岁的赵盈锐,他应该年轻过,读书人的弦歌意气还没被人事倾轧磨掉。何首辅千锤百炼的面皮与神情终于松动,他面露哀戚,怒视李奉恕。这里不是太庙,不是朝堂,不是建极殿内阁值房,就是鲁王府的院子,飘渺着新翻泥土的气息,总算有春光回暖的意思……
何首辅豁出去了。
“殿下跟臣提右玉。殿下如果优抚鞑靼,右玉幸存之人情何以堪?”
“何卿错了。开互市也不是朝廷低头,更不是大晏天子低头。”
何首辅一愣,什麽意思?
李奉恕擡手,指自己:“是我,李奉恕,摄政王,千古佞臣一意孤行。”
何首辅张开嘴,说不出话。
“脸不脸的,不提了。何卿只说,现在这个境况,拉拢蒙古诸部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何首辅更加动容:“殿下……”
“右玉……孤要的是,不会再有第二个右玉。”
安稳是相对的。土默特最盛时,边境能算得上“安稳”,还闹过庚戌之变。
何首辅闭眼长叹。
“即使庚戌之变,皇室朝廷也没动过南迁的心思。太宗皇帝迁都北京说了,天子守国门。天子尚小,孤替他守。”
何首辅艰难道:“殿下,内阁不会答应的。不论是和鞑靼开贡市还是和女真开贡市,内阁决不答应。但是……陛下会同意的。”
李奉恕笑一声:“何卿如何知道。”
何首辅长长一揖:“殿下决心转乾坤定社稷,臣明白了,臣不多说了。只盼殿下深思熟虑,臣预祝殿下得偿所愿。”
何首辅告辞。王修推开书房的门,看李奉恕。王修的面容总是很平静,目光深而专注。李奉恕笑一声:“你也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