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进宫,富太监颠颠跑出来。他手下的徒孙把陈驸马打了之后,李奉恕就一直没见过他。他看李奉恕的笑容更谦卑了些,带着讨好的小心翼翼。
李奉恕跟着富太监走,看到宫中侍卫全部脱甲,甚至刀都没拿,手持木棍。他怒道:“简直胡闹!皇宫戍卫司的人都死了?”
富太监低声道:“殿下这几天没上朝也没进宫不知道,陛下的意思。陛下自打上次风寒之后精神就一直不好,这几天晚上一直听见兵器相搏的声音,还有吶喊……”
他不说还好,李奉恕倏地听见金甲撞击摩擦的声音。他惊疑地四处张望,所有侍卫都没穿甲,也没有刀。
那声音细细碎碎,远远近近,一时贴着耳,一时隔着山。刀砍剑劈,肉搏厮杀,仿佛都能看到那铺天盖地的血。
李奉恕擡脚进了养心殿,奶皇帝面目青白,小小一团缩在床里面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太后在一边垂泪,两只眼都是肿的。
吓的。
这小胖子是给吓的。
李奉恕看奶皇帝两眼无神,一身胖肉所剩无几,不免有点心疼。他站了半天,突然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李啓烆!”
所有人都一哆嗦,太后眼前一黑,差点仰过去。
皇帝看他,眼神里竟然清明了几分。
李奉恕半跪在床前,低声道:“陛下可知我大晏李家如何得的天下?”
小胖子低声道:“太祖……”
李奉恕道:“正是。太祖爷爷太宗爷爷金戈铁马东征西战,逐鞑虏,複华夏,重开朗朗乾坤。征战厮杀这四个字,早在我李家血脉中。陛下,您怕什麽?”
皇帝眼圈红了,吸吸鼻子:“有,有刀……”
李奉恕大笑:“陛下错了。刀是好东西,侍卫有刀,才能保护陛下。士兵有刀,才能捍卫大晏。陛下为什麽要怕刀?陛下听见刀的声音,是当年太祖爷爷开疆之声,也是太宗爷爷拓土之音。他们让陛下再听一听当年他们纵马沙场的记忆,让陛下不要忘了大晏江山来之不易。”
皇帝张着小嘴,愣愣问:“太祖爷爷和太宗爷爷为什麽让我听,你听不见吗?”
李奉恕道:“听不见,陛下。您能听见,因为您从他们手里接过了江山,您是他们的继承者,也是……他们的小孙子呀。”
皇帝似乎心中郁结稍解。他委委屈屈道:“即是太祖爷爷和太宗爷爷的教训,我当然要恭敬领了。之前不识好歹误以为什麽什麽作祟,希望他们不要怪罪我。”
李奉恕道:“自然不会,怎麽可能。”
太后被李奉恕唬得一愣一愣的。李奉恕站起来沖富太监道:“今儿皇帝不上朝,你把折子捡重要的司礼监先看了。通知尚膳监别弄那些没用的,用萝蔔蒸出水来给皇帝喝一碗,让他老老实实歇一歇。”
富太监应了。李奉恕沖太后一揖,离开了养心殿,直奔乾清宫。
富太监奇怪,又不敢问。李奉恕进了乾清宫,东西找找,忽然又趴下,贴着地在听。乾清宫一直没住人,正殿还停着成帝灵,烛火都点着也阴森。富太监有点害怕,李奉恕撩起前襟对着成帝直直跪下,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