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陛下,周皇后便表现出十分的坦然来。她轻抿酒盏,算是将流程走完。尚宫松了口气,总算没有丢弃大雍的传承。她说了两句吉祥话便带着内侍们退下,房中只留皇上与周皇后两人。经此一事她算是看出些门道,陛下是个古怪性子,很不在意传承,也不爱听人劝导。反倒是周女郎和善可亲,不忍让人为难。值得庆幸的便是皇上虽然不听别人劝,但周皇后的话他却还是听的。而周皇后是好人,所以应当不会出大乱子。这么一想还是石碑说得对啊,兴大雍者,必周女也,这倒是和他们在家时常流传的话是一个道理。娶妻当娶贤。大雍有这样一位贤后,自然只会越来越好。但不得不说绝大多数人都被惯性思维引导,以为大雍的兴盛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位贤后。事实上兴大雍者也可以不是皇后,是皇上呢?尚宫想着石碑的事,房中周寅与沈兰息也在谈论此事,更准确来说是沈兰息随意找话题与周寅闲聊。能与周寅面对面地单独坐在宫中吃饭对他来说是只有梦中梦到才会发生的事,但现在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让他总产生一种慌张来,一种怕好梦惊醒发现现实还是毫无起色的畏惧。所以他要拼命说话,来留住这段美好时光。“阿寅,你要看看那道出土的碑吗?”周寅很惊讶:“你将它拿回来了?”沈兰息露出与有荣焉的神色:“是。”周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脸道:“还是不要看了,石碑上的谶言太重,我怎么当得起?或许说的‘周’不是我这个‘周’……”她显示出一种不自信的羞涩来,与过往无异。事实上她不去看的原因是她早就知道碑上写的什么。早到比提出建议的王大人还要早。对于沈兰息来说,立周寅为后之后的日子都像是在做梦。他是并不擅长打理朝政的人,做这个皇帝的每一天都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痛苦。而周寅在很大程度上解救了他。她懂朝政,而且懂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从臣子们的反应可以看出。过去他们看他时满是敷衍与不信任,如今见了他倒是带着困惑与敬服。他在那些敬服中获得了虚假的骄傲,尽管他们的敬服他完全了解是出于阿寅的妙策。他对她有关政治方面的了解全在于大皇兄那一晚随口同他提的,而他也的确是个并不称职的皇帝,让阿寅接触政事第一是为了给她提供一个表现自己的平台,第二则是因为他一接手政治就只想逃避。在他看来这样的日子已经是神仙日子。他并没有什么因为不如阿寅而生出来一些阴暗情绪,相反,他很为周寅有这样的能力而感到骄傲。如果不是将实话,即奏折全是皇后批改之事说出会使得大臣们炸开了锅,他的确很想大声炫耀。阿寅也很为他着想,沈兰息甚至想阿寅应当只是羞涩内敛,不擅长表达感情的。因为她为了他的名声甚至会模仿他的字迹来让他更轻松一些,她学得很快,应当是很了解他。她对他好,一如当时她在夜里救了他一命一样可靠。每每这么一想,沈兰息就觉得自己是很幸福的人。唯一不太好的就是阿寅什么事都不喜欢假以人手,她时常亲力亲为赴地方去为百姓解决问题,而他却不能随随便便离开皇宫的,这让他们并不能日日见面。但他是个懂事的人,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胡搅蛮缠。他不会给阿寅任何讨厌他的机会。对于文武百官来说,虽然有些不习惯陛下在立后之后飞快地成长起来,但对于大雍能够渐渐好起来他们还是松一口气。至于对于陛下成长太快而攫取的权力越来越大与他们原本想象中的傀儡不同这点不快,倒是被大雍的慢慢好转而冲散不少。毕竟三年前大雍俨然有国将不国的危险,大臣们野心再大也不想当亡国的权臣。弄权的基础是国还在,国将不国,还有何权力可弄?甚至会遗臭万年。还有一点在于陛下收拢权力的手段并不狠辣果决,用一句很通俗的话说更像是在“温水煮青蛙”。这份温吞让人不知不觉,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陛下似乎从他们手中得到了太多东西。陛下会先给予,给予的内容便很广了。他似乎一下子变得学识渊博,无所不知,无论是什么样棘手的问题——地方暴动、粮食短缺、因温暖而肆虐的疫病等等在他手上都能得到很好的解决。他作为皇上,到哪里去都是很重要的事。不比之前做皇子的时候逍遥,可以随意出入宫闱,如今他到哪里去都要一群禁卫军来保护,需要慎之又慎,连出宫都要受到制约,更不必说要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