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周寅莞尔,“我方才想说的是冯郎君这么说也许不是嫌弃表姐呢。”谢荇仿佛抓住救命稻草:“那是什么意思?”周寅温驯地道:“他说表姐有诸多不足,也许是想告诉你即便你有百般不好他依旧非你不可呢?”谢荇刚想欣喜,转眼如被人泼了一头冷水透心凉。周寅越这么说,她便越会想起冯郎君每次说她哪里不好时的厌恶神色。当他看她时,她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去向厨房要些饭食,表姐再用一点好吗?”周寅从不会为人做主,尊重每个人自己的想法,只是做出提议。谢荇没多大胃口,但对上周寅期待的眼神,她便不自觉点了点头。她若不用饭,便是承认冯郎君不爱她。周寅笑容真诚:“太好了。”她相同神情的幅度每次出现在脸上时都是完全一致。谢荇见她为自己高兴,一时想到家人才是最亲的,又想到父母姐妹这段时间为她操碎了心,当年背地不知落了多少眼泪,心中顿时愧疚难当,直想痛哭一场。她情绪刚上来,映红处理好秽物又洗刷了木桶回来,将她情绪逼了回去。周寅露出“来得正好”的惊喜神色,很谦卑地问她:“映红,正巧你回来,表姐愿意用饭了。你去厨房要他们做些吃的好吗?”映红不可思议:“女郎,您不为冯郎君减一减了吗?”谢荇好不容易平静了些,又被人提及此事,愈是要在人前显示出冯郎君对她的爱以使得自己内心更加坚定。“冯郎若知道我为了他糟践自己,心中自然是会难受的。”谢荇平静道,心中却又想起冯郎君一副副嫌弃厌恶的神情。映红怔在原处,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去清理个桶子的时间女郎态度骤变。她犹自道:“可冯郎君喜欢清减的,您若不这么做……”话未说完便被谢荇打断。过去谢荇偶尔被家人劝服想要好好用饭时映红总会说起冯郎君来使她坚定决心,今日这么说却恰恰起到反作用。这是在质疑冯郎君对她的爱!谢荇难得冷下脸来:“你的意思是我胖了冯郎就会变心?”映红慌道:“女郎,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寅柔柔地瞧着眼前一切,目光慈悯,宛如温和的白牛。作者有话说:冯郎君:为了掌控你我要打压你周寅:拙劣“表姐,可以让映红去传饭吗?”周寅在一片沉默中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面带不忍之色。她是世上最心善的人,看不得事情有向糟糕发展的倾向,鼓起全部勇气做和事佬。谢荇意识到自己略略失态,重新端起贵女风范颔首:“去吧。”映红低了头称是,将桶放好,重新出了房门。周寅讨好似的凑近谢荇,像只亲人的猫。她长睫轻扇,一本正经地劝道:“表姐莫气,冯郎君定然如誓言中一般绝不会辜负表姐。他若违反誓言,会应誓的。”当日谢荇提出要赠予冯郎君银钱好让他安心念书时他大为感动,曾向她立誓今生今世绝不会辜负于她,若违此誓天打雷劈。谢荇被她认真的神情打动,微微一笑,笑罢又有了忧愁,感慨道:“若誓言有用,世上便不会有这么多负心人了。”不知怎的,她忽然伤春悲秋起来。过去她爱想在一起时的种种好,心里甜蜜,现下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感伤之事。周寅面上难得浮现出坚决的不赞成之色,与她平日温吞折中的性子很是不同,只听她郑重其事道:“《璎珞经·有行无行品》中目连白佛言:‘随其缘对,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违誓种恶因,便结恶果,因果报应,会有恶报,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谢荇全然不曾想到她竟从佛学角度引经据典来解答,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干巴巴地张了张口。周寅严肃继续道:“表姐安心。”谢荇生出一种神圣之感,虽然仍不大信什么因果报应,却顺着周寅点点头:“好。”周寅又上下打量她,细细轻叹:“表姐这样,冯郎君瞧见定是会心疼的。”谢荇抬手摸摸自己的脸,顿时想起前些日子她与冯郎君相见时他依旧嫌恶的神情,霎时不敢再细想,怕自己动摇。“他会吗?”谢荇自言自语。周寅诚恳地点头:“自然,表姐多久没见过冯郎君了?”她神情天真,全然纯稚,让人很难对她生出戒心。谢荇毫不设防地回答:“半月多了。”周寅微张大眼,惊讶都是软绵绵的:“如此久了。”过去他们是至多一星期便要私下见一次。谢荇稍偏过头:“我原是想着再瘦一些去看他,一拖再拖便这么久了,现在想来,他的银钱也不知够不够花。”到底是心上人,她哪能一下子割舍,下意识便为他着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