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郭文韬双目赤红,指节泛白。“我有点后悔,”蒲熠星并不害怕,迎着郭文韬骇人的眼神没躲,看上去甚至有些呆滞,“我每次出任务都告诉他们生命重要,只有活着才能等到自己珍视的人回来,才能让未来的生活拥有更多的可能性。但是他们现在肯定觉得我在撒谎,对吧?”郭文韬的手指卸了点力,张了张嘴,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可我回来了。”“对,只有你,”眼泪从蒲熠星的眼睛里漫了出来,他重复道,“只有你,只有你。”那天他们几乎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像那汹涌的冥河水。欲加之罪(下)01蒲熠星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中他爱上了一个人,像毒蛇,又像边境孤狼。身上铺着浅淡月光,步履谨慎,有出招一击必杀的能力,也有缠绵争斗不死不休的毅力。骨子里冷静而凶悍的男孩却长得唇红齿白,温顺乖巧,笑起来有一点小兔牙,腼腆可爱。他同他说,他爱他,想和他一起看日出,可是他又悄然无声地消失了。蒲熠星从人生中划去一个五年,掰碎了,给了那捕猎而去的孤狼。然后他又把自己练成那翱翔天穹的雄鹰,在孤单和迷惘中飞高,飞低,飞高,飞低,始终无法觅得孤狼踪影。后来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隔五年,他们再次相拥。他突然发现郭文韬不过是一只小猫,软得好欺负,小奶牙也不锋利,从不会提高声音凶自己一句。而他自己好像也不过是一只雀儿,有时候就是想说点啥气人的话,叽叽喳喳,以一怼十,不在话下。可若主人家的手指一伸,他就乖巧地跳了上去,神情骄傲,轻啄羽毛。恍恍惚惚像是听见了唐九洲的声音,小孩嘴里大概又在吃着什么,说得模糊。蒲熠星突然心神激荡,梦中的他似乎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到他会这样激动,而这样奇怪的、似乎浸入骨髓的悲伤又是从何而来。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想给他一个拥抱,再问问他冷不冷,要不要再抱得紧一点。“哥,上个星期小齐给我们送的那些东西,就你这个养得最差,”在梦中,唐九洲依然是那副可爱又有三分讨打的表情,“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多肉养死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蒲熠星被这梦控制得紧,给不了他此时想给的拥抱,甚至说不出话。余光之中,他看见郭文韬把那小杯惨兮兮的多肉捧了起来,仔仔细细端详片刻。“还真是死了。”郭文韬点头,冲蒲熠星勾起一点浅淡笑意。他又转过去和唐九洲说,“别人当然养不死,蒲熠星那是天赋异禀”。喂,怎么这么阴阳怪气呢。唐九洲自然是听出来这个哥哥是短暂地站在了自己这边,于是他嘚瑟地挥挥手,从身后的周峻纬桌上顺走了第三块焦糖饼干。周峻纬用托盘端着刚冲好的咖啡从茶水间走出来,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偷盗行径逮个正着,却只是笑笑,眸中闪着精明的光。唐九洲全看见了,估摸着一会儿肯定会遭到报复,立马夹起兔子尾巴往潘宥诚的方向钻。周峻纬步伐优雅地绕场一周,在每个人桌上都放下咖啡,最后才走到蒲熠星这里。“要我放你办公室吗?”今天蒲熠星没有工作,就没独自待在办公室里,跑出来“与民同乐”。他伸出手接过那个黑色咖啡杯,咖啡滚烫,郁郁浓香,热气迷了他的眼,险些沁出一滴不知所谓的眼泪。那边的唐九洲他们又吵闹起来,好像是在比赛拼拼图。蒲熠星认出来,那个拼图是石凯上周买给他外甥女的生日礼物,——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可漂亮了。不过后来才知道,过生日的是石凯那已经成年的、喜欢漫威英雄的大侄子,小特警把人生日记了个乱七八糟,礼物当然也买错了。不过唐九洲想玩,所以石凯没退那拼图,干脆放在办公室里供他们消遣用。唐九洲挑了邵明明做他的对手,邵明明则在潘宥诚答应帮助后欣然迎战。石凯嚷着“你们两个人,这不公平,九洲我来帮你”,结果被推推搡搡按倒在办公桌上,小兔崽子还说“你不打扰我已经帮了大忙了盒盒盒”。两个人的拼图速度似乎真的比一个人快。唐九洲还在摸着下巴,神情严肃地思索,邵明明和潘宥诚已经拼完了一个小角。潘医生做了台深夜手术,刚从医院回来,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又圆又大的眼睛边上沁出点泪花。他完全没有邵明明那样着急地拼命拨弄自己已经造型完美的刘海,而是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地捏着碎片往拼图盒子里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