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影六身影一动,就要冲过去救人,然而一只松子却不偏不歪地,正砸中他后脑。
影六回头,看见树上一个黑色身影微俯下身,正是影一。
他怎么来了?
影六正讶异,便见影一向他做了个“等待”的手势。
还等什么等?再等下去小疯子就要被祭琴了吧?
影六憋了满满一肚子的吐槽,此时见到影一,顿时就忍不住了:“小疯子这回要是还能颠倒事实,我就把自己也给倒过来,绕着山庄溜一圈!”
话虽这么说,但反正有影一在,他便也姑且放下心,转头看起亭子里的状况。
那武士怒而拔刀,脸色微冷的雍和璧也没有阻止,只是眸光深深,注视着坐在琴前的少女。
听到利刀出鞘的金属碰撞声,苏小昭终于一抬眼梢,掠过来的眼光薄而利,宛如一道刀剑的锋芒,竟令得正在气头的武士都一愣。
她的这一曲,绝不允许被任何人打断。
所有人都能从她身上看出这个执念。
“这小疯子……”影六对她是彻底无奈了。
她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事儿,之前洋洋洒洒说了那么一大堆,演了这么久,终于将琴骗到手,看来不论如何,她都要弹完她所谓的最后一曲“绝唱”了。
见亭里的人再无动静,强忍着怒火等她弹完,苏小昭低头,继续一个音一个音地往外蹦着……
这女子!这女子!
众人吹胡子瞪眼的,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面前的女人了。
明明听其琴音如宰公鸭母猪,观其神容却如奏绝世之曲……何其的厚颜无耻!
居然敢说公子的高雅琴曲,如同尘里振衣,泥中濯足,那她现在压根就是在糊泥巴里打滚了吧???
可是没有公子的吩咐,他们只好忍气吞声眼睁睁等着。
最后一个音落下,苏姑娘终于收手,站了起来。
“姑娘该给我一个解释了吧?”雍和璧缓声说,一双如水中洇墨的瞳眸静而冷。
苏小昭偏了偏头,问:“公子以为是我弹的好,还是你弹的好?”
嗟乎!实乃无耻之尤!——这是此时所有幕僚的心声。
“哦?姑娘以为呢?”雍和璧淡淡说。
苏小昭笑起来:“当然是我弹的好。”
她转头,对身后一众躁动的幕僚说:“诸位先生稍安勿躁,我此举并非是对雍公子不敬。公子以名士之礼待我,我又怎么会不识好歹呢?”
“只不过,我并不属意庙堂之事,只想苟安于市野,想到难以报答公子的知遇之恩,才借弹琴之事,点拨公子一二。”
众人面色皆一愣,连眉目冷下的雍和璧,也怔了一瞬。
“我说我弹的好,是因为我来时,站在公子身侧许久,公子依然不为所扰,琴声纹丝不乱。可是,公子能泰然处之,是因为对自己的琴技有信心……而我方才弹琴之时,有文人质疑于我,有武者拔刀向我,举目无一人信我,我却不动摇分毫,将曲子弹奏至最终。”
“敢问公子,若是千夫所指,举世皆非之,公子行事可还能不受侵扰?”
一众幕僚纷纷瞠目,陆子燮抬手抚了抚须,赞叹点头:他早就和公子说过,公子行事太过顾虑名声,以至于束手束脚。虽说公子有他的忧虑,但要跟着太后做改换朝纲之事,太过谨慎未必是好事。想不到这女子在第一次见面,居然就能直指公子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