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谢潋说:“脚现在还疼,一会儿下车还有段路,我自己走不回去。”江也有点懵,“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刚才是刚才。”说话间司机也到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鸣笛两声,前头的大灯在黑夜里晃得人眼疼。谢潋朝那边扬手示意一下,眼睛却自始至终都看着江也,脚下也一步不动。莫名的疲惫感翻涌上来,江也认命地说:“……走吧。”上了出租车后,谢潋在左边坐好,而江也则守着右边紧打头的位置,贴着车门,侧过头安静地看窗外的夜景。车载音响声音开得很大,在欢闹的音乐声中车内的三人各自沉默着。过了许久,谢潋突然说:“对不起。”江也迟钝地转过头,傻兮兮地张了张嘴巴。“那天,”谢潋顿了顿,“我为那天的事情道歉。我真不讨厌你,从前态度不好是我对你有误会,之后就想做点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弥补,却先把你伤害了。”“啊……”江也呆呆地看过去,眼神飘忽不定,没有落在特定的一处,迷迷糊糊间产生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谢潋不讨厌我”。他双手抠着座椅,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可谢潋却不肯再开口了。谢潋侧着头,江也没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能在窗外霓虹灯一闪而过时瞥见他攥紧的拳。江也没说原谅他。倒不是不满谢潋想亲就亲,到头来道个歉就想万事大吉,只是江也现在根本说不清自己的态度。他本来以为谢潋是为了侮辱他,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可谢潋现在分明亲口告诉他,那不是出于讨厌。愤怒的火苗好像因为这一句话,突然间就没了助燃的氧气,江这才也发现,比起气恼,他的心中其实是迷茫占了大半。原来他想要的不是道歉,而是答案,可偏偏被谢潋藏着不肯说的,就是这答案。两人各怀心事地往家走,楼下竟意外地看到一位“不速之客”。冯楮站在那里,似乎等了很久。“你什么时候来的呀,”江也打开微信,消息栏如死水般平静,“怎么不给我发个消息?”冯楮看着他扶在谢潋臂弯上的手,说:“我发了你就会赶回来吗?”“什么?”“没什么。”冯楮说:“你先上去吧,我有话和谢潋说。”他目光沉静地看向谢潋,“你现在有空吧。”三分钟后,谢潋抬头看到熟悉的小格子被灯光点亮。“行了,”他把视线收回,“有什么话直说吧。”冯楮果然直说,“你喜欢江也。”谢潋立刻反问道:“你难道不是?”结果冯楮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容并不友善,落在眼中着实碍眼了些。“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冯楮说:“江也是直的,别白费功夫了。”“那你这又算什么?”“和你不一样,至少我能以朋友的身份,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谢潋长长地“嗯”了一声,“江也是直的,这话他自己说的?”“看就看出来了。”冯楮抱着胸,手指搭在手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看着谢潋,眼神里流露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怜悯,“江也从小到大只喜欢过姑娘,和人家说两句话还会脸红。”谢潋突然觉得有点可笑。喜欢人这事儿谁说的准。茫茫人海中,你喜欢上的该是个独特的人,而不是哪个特定的性别。他以前也觉得自己喜欢姑娘,处过对象拉过小手,可到头来还是错了。谢潋向前又走两步,凑近冯楮,轻飘飘地说道:“江也在我面前也脸红过,那么四舍五入……”他岂不是也喜欢我?那头江也刚脱下外套就打了个喷嚏。他摸了摸鼻尖,抱着书包和外套走进卧室。他把没写完的化学卷子从书包里抽出来,摊到桌子上,四个角都压压平,然后直起腰,目光灼灼地盯着未完成的题目。过了十分钟,他泄气地靠到椅背上。可是一想到晋瑶,想到自己的成绩,江也实在不好意思这样瘫着,拍了拍脸颊又重新振作起来。然而不会还是不会。他与那白纸黑字的妖怪大眼瞪小眼许久,仍是一无所获。这份试卷必须得在明天上课前做完,要不上课直接听讲解压根就没有效果。一节课一百五十块钱,这样直接等于丢了七十五。要不问问冯楮吧,他想。打开微信,他在键盘上缓缓敲出“卷子第三面第二题怎么写呀?”,然后点击发送。可是等啊等,等到这消息都发出去半小时了,冯楮那边也没有回应。江也抱着脑袋想了半天,突然抄起试卷站了起来,套上外套又到门口换了鞋,然后匆匆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