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义帝告诉他:“照看小公子的神医,能让你和小公子换血,让你的血也有医治百病的效果。你终究不是真正的小公子,所以神医用针灸之法将那血封在你心口,你只能用三次。你要时时用神医给的药浴法子,存住那心头血。你最好不要动武,动武一次,封血针法就弱一分,筋骨寸裂,会反噬到你身上。
“若有人试探你,你可凭借那救命血,证明你是真正的小公子。但是不可多用——三次心头血的机会用完,你性命恐怕……只要杀了宣明帝,你回来南周,仍是朕的照夜将军!”
林夜弯眸:“陛下放心,臣都记住了。臣自然惜命。心头血只是为了应付别人的试探,我又不是真的想救人。我可是去杀人的啊。”
他漆黑的眼中笑意盈盈,笑容中,又透出几分沉静:“林氏镇守川蜀,祖父多年所求便是南北统一,再不必隔江而望。臣必助陛下一统大周,匡复我神州大地。”
光义帝目光动然,握住林夜的手重重晃了晃。
但紧接着,光义帝又生出些惧怕,正如计划定下后,他这两月夜夜失眠的彷徨踟蹰一般:
“你真的能杀了宣明帝吗?宣明帝一死,北周真的会乱,真的会回归我南周吗?这计划太冒险了……要不算了,要不把真正的小公子给他们好了。起码,那样可保我南周平安。”
这位年轻的帝王畏惧北周的强兵强国,满是忧郁:“要是朕的一意孤行,害了南周,就不好了。
“何况,天下大势岂会因一人的身死而改变?”
林夜静看着这位在他面前显得胆小怯懦的皇帝。
他不知皇帝是真怯懦,还是只是在用帝王心术笼络他。这其实无所谓,他是战场上的将军,他不理会朝堂上那些算筹,并不代表他不懂。
他知道光义帝想要什么样的答案,而他也会给这位皇帝。
林夜微笑:“天下之势,起微于一人身死。以小博大,见微知著,何以见得绝无可能?”
他朝前走,光义帝扭头,看到灯火落在少年将军的面孔上。
灯火诡谲摇晃,少年白净无垢,光义帝心头一颤。两个月的改头换面,让林夜相貌变得“文秀”,可他骨子里的凛冽英气,总是出其不意的让光义帝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肃杀感。
林夜道:“南周兵力弱于北周,朝廷越来越不愿将钱财浪费在战场上。臣这些年听到些传闻,江东富裕,南渡君臣已然不想渡江了……可大周本应是一国,我林氏世代守于大散关,身在川蜀,守望长安。我知道百姓们想渡江,想故土回归,故人重逢。”
灯火落在林夜眼眸中,熠熠燃烧。明光疯狂,要将野草杂芜一并摧毁。
林夜轻声:“年前那场战败,我明明做好布置,却输得彻底……那场战败,让臣看到了很多没注意到的东西。”
光义帝在他的目光下,有些喘不上气。光义帝避开林夜的眼睛:“北周兵马强壮,这不是你的错……”
林夜闭目间,脑中便能想到兵戈、马蹄、尸骨,以及血染的旌旗。
号角响彻,鼓声隆隆。然后,之后呢?战争之后是什么?多么惨烈的败局,岂能一次又一次?不收复北周,这样的情况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
久在荒裔,连年征战,他渐渐明白祖父死不瞑目的痛苦:两国本是一国,何必同胞相残,总在行这无意义的战事?
林夜眼睛轻轻一眨,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想打赢一场仗,只行在战场,是没有用的。战争发生在平日的一时一刻中,南北两国的博弈绝不只在战场。”
光义帝不解。
林夜不多说,只笑盈盈和光义帝剖心:“我一定扮演好小公子,一定杀了宣明帝。若是我做不到,事败了,陛下也可放心,这一次随我而去的人,虽得臣信任,却不知此行目的。狭路相逢,纵是事败,真相也只有我一人知道。我以死谢罪,绝不连累南周,连累陛下。”
光义帝多愁善感,当即听得双目泛泪,握着林夜的手哽咽:“苦了你了。”
林夜歪头,疑惑笑:“陛下说玩笑话了。这有什么辛苦的?比起战场上的厮杀,和亲小公子不是轻松多了吗?”
光义帝呆住。
他见少年手托腮,眸中流光,兴致勃勃地开始畅想即将到来的和亲路上的快乐——
“我可是陛下的幼弟,不管是南周还是北周,谁敢不给我面子?小公子还体弱多病,需要大家照顾,不然一不小心我一命呜呼,北周的人不得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