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也许那小子走运了。来,吃些炊饼。”徐冲承认自己听不懂,索性先吃饭。
沈括也抓起两个炊饼吃了起来。吃完了与徐冲出门前往皇宫前左掖门。
一路上市面林乱,开张的商铺比昨日又少了一些,也并无多少商贩还在做生意。
沈括还想顺路去一趟大相国寺带上怀良,但是时间有些来不及,再者徐冲提及,今日宫里三教法会,凡和尚老道跳傩舞的都走右掖门,殿前司的马步军走左掖门。其实也并不同路。
两人驰马从御街马道过去,看到高耸的白矾楼上,冷冷清清,再看门口,正有开封府的差人给大门贴上封条。
“看!这京城第一的酒楼已经查封。”徐冲道。
“何故查封了这店?却是什么道理?”沈括有些不忿,实则这些事情关他不着,但是他心里知道,若不启了封条重新开业,小苹便不能返回。
“要什么道理?在皇城对面闹妖精还不是道理?”
“然而……”
“其实只封几日,说是等天师看过,念了法咒驱散了邪魅就没事了。”
“天师何时来?”
“天师在清玉清昭应宫,明日官家再去太庙也得天师陪同,所以最近几日怕是来不了。你为何如此急切想要天师来这里?”
“你也知道,我昨夜在那山村见了小苹。我问她何时返还,她也说在乡村待厌烦了想要返京,然而只等这里启封才能回来。”
“她回来,锦儿不是也回来了?”
“那还用说?”
“哎,也不知天师什么时候来念咒施法?这么大好酒店就这么关张,太可惜了。”现在轮到徐冲急切起来了。
两人到了左腋门,这里人并不多。反倒是隔着宣德门的右掖门那边,排成了一列。那边不止人多,还以为都是来参与水陆法会都带这些法器,需要慢慢检查拖慢了时间。
到了门口,沈括提心吊胆提交了那面还未用过的牌子,然后签名后验证了印章。怀良的手艺自然童叟无欺,这里黄门看不出半点问题,于是放行了。进了宫,沈括才长舒了一口气。
徐冲看起来熟门熟路,领着沈括去崇文院,进了右长庆门,押班石全彬在那里等候。
石全彬还是第一次见到沈括,不过对沈括已然很熟,大抵是听包拯提起过不少次。
这石先生倒是很客气,与沈括见礼后寒暄几句,就引他穿过整个皇宫去最后的御花园,因为一个多月前,就是在那里发现帽妖留下的一幅小遗骸的。不过今天路不太好走。因为同时在宫殿各处进行多场法事,还不是一个宗派的,有和尚念经超度,也有老道罗天大醮,还有从夔州路请来来跳傩舞的。
今日宫里祛祟被称为三教法会,也是因为有了这跳傩舞的,尽管朝内大臣都不承认这种跳神活动与儒教有太大关系,但是细究起来,傩舞确实来源于周礼与圣教确实有些关系。并且官家思虑再三觉得,三教法会这个名字,显得较为正式和周全。
石全彬走在前面,不时向沈括介绍各处宫殿,显得热络的有些过了,让沈括难免有些受宠若惊。
“这里便是右承天门,往西便是西华门,出了西华门便是宫外了,再过了禁军营房,距那头司便不远了。”石全彬说道。
“原来这里出去,就是军头司。”
“说起来,咱家年少时入宫,就在这西华门里集英门里当差。你看前面,就是集英殿了。”
“那里便是集英殿?”沈括看向那华丽殿门不由得向往,他知道每年殿试前十名,都要在这殿中唱名赐第。这扇门后,便是天下学子都向往的所在。
石全彬见沈括有些神往,便又说:“当初,包龙图就曾说,让沈括入京,先办这案子,完了就留在杨惟德家里准备科考。可惜,如今这案子成了这样,恐怕也没法子让沈公子用心备考了。”
“如今当务之急,就是用心探案为官家分忧,其他都是其次。”沈括违心道。
“难得沈公子有这片忠心。”
他们走在大庆殿后宽阔通道上,就听到钹铙响起,众人一起向东看,只见远远看到一群披着兽皮带着头套的人,正如喝醉般摇头晃脑走过来。他们的步伐奇特,几乎是“横着”走过来,看似手舞足蹈。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料到有人在皇宫里,这样蛮横行走。
大庆殿后所有人,不管是侍卫亲军还是值班太监亦全都躲开正面,闪到两边回避。
沈括一时看的出神,忘记躲闪。石全彬赶紧喊他:“沈公子,快闪,那是‘方相氏’撞上可就不吉了。”他的声音在颤抖,一时惊醒沈括赶紧躲闪到一边。
再看走在最前面的那位,带着硕大熊皮帽子,带着四只眼睛的鬼脸覆面,身上绑着五彩条子。
穿戴如此恐怖,正踏着禹步横冲直撞,半走半跳着过来,正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方相氏”。
从体态看,这位“方相氏”分明是位女子,但是身形高大,脚上穿着几寸厚的鞋子,就是较沈也更高些。
她手上拿着一只铜铃,正不停地摇着。身后跟着的人,也穿着古怪的衣服,戴着可怕面具,一边摇着铃,一边踏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过来。
那为首的“方相氏”走过沈括身边时,他仔细观瞧,发现她的禹步一步三晃,身体前出,如同随时要扑向猎物的猛兽。
再细看她摇铃的右手上缺了一根食指,而那只铃上还有一道裂痕。这道裂痕和那根断指似乎还有些渊源,他不由猜想:大概是这傩师被仇家追杀时,用正摇铃的右手抵挡利刃,结果砍坏了铜铃后又斩断了一根手指?
如凶兽过境般的“方相氏”转眼过去,她的几十名扮演成各路鬼怪的跟随者,也敲敲打打过去了。眼见他们转身向南面崇孝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