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怕引起动荡,所有消息对内封锁,沈从之事需从长计议,除了几位内阁,其余官员都被排除在外。
就在这种场合下,锦衣卫指挥使唐墨不疾不徐的跨过门槛走了进来,暗红色的袍子衬得他脸色惨白,但不妨碍所有人都能察觉到从未出现在这个人脸上如此外露的情绪,愉悦。
唐墨嘴角噙着一丝略显诡异的微笑,站定在大殿中央,缓缓弯腰朝着跪在地上的苏子义右耳旁送去一句话。
就那一瞬,众人都清楚的看到了苏子义脸上情绪剧烈的变化,愤恨、不甘还有悲伤。
就在他们好奇唐墨到底说了什么的时候,殿外又闪现出几道身影。
洗得微微泛白的灰色长袍配上同样的黑色布鞋,瘦削苍老的面容上沟壑深深,一双眼睛只透出一只清明。
“大师,道济大师!”向来镇定自若的韩老脸上是止不住的惊讶。
即使深藏功名,数年不曾出世,仍被他人一眼认出。
第一次出山就进了皇宫的圆礼紧紧扶着师祖的左手,一张胖乎乎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看得出来极是紧张。
一根金色蓬松的毛尾巴从圆礼脚边随意的舒展开,而后探出一张毛乎乎的小脸,骨碌碌的眼珠子溜了一圈大殿,又默默缩了回去。
以韩老为首的内阁官员们纷纷上前,恭敬的将道济大师安置在殿内左手第一把紫檀木椅上。
此时有人诧异原本应在殿内的顾侯和顾璨却不知去了哪里。
顾勇和顾然顾璨此时齐齐围在安昌长公主身边,这位曾骁勇善战、饱经风霜、历经无数伤痛都没眨过一次眼的男人,却将滚烫的泪水洒在妻子身上。
一旁的顾然顾璨不遑多让,双双跪在母亲面前,即使顾然身份已然大白,但在他内心深处,长公主永远是他的母亲,永宁侯府是他的家。
后面的一切事情就变得顺遂多了,道济大师是当年昭华太子遗腹子事件一个证明人,而先帝留给安昌长公主的那纸诏书则是板上钉钉的证明了顾然皇室血脉的身份。
所有都毋庸置疑,所有人都为先帝的后手震惊,即使提前知晓部分秘辛的萧北辰也不禁感叹先帝的用心良苦。
或许先帝已隐隐有所怀疑,但当时他的身体状况不断恶化,不允许他细细查探下去,只能做出那个唯一的选择。
而关于明靖帝和广陵侯之间的亲缘关系,萧贵妃在死前早已将那个婆子交给了萧家,还有苏太后和苏皇后死前那些话,听到的人不在少数,苏侯夫人当年到底有没有产下长女,只要查证一下,真相都会大白。
整个广陵侯的主子们在逃跑的时候被锦衣卫的人守株待兔,一个不少的押往了北镇抚司,唐墨的地盘,如此大礼也是苏子义当众失态的原因。
唐墨从不会对敌人心慈手软。
经此大变,所有人都明白,这皇位非顾然莫属,正统所向。
或许在当年道济大师替皇长孙勘相转势的那一刻早已注定。
数年来,永宁侯府大公子虽因身体孱弱极少出府,但顾侯夫妻延请名师大儒从小悉心教导,那些人曾评价过,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足以见其为人。
许多第一次见到这位先帝皇长孙的老臣都仿若再次见到了当年那位才思敏捷、礼贤下士的昭华太子,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明靖帝自宫变后半身瘫痪,口齿呓语不清,或许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挣扎着让福公公请来诸位大臣,一字一句交代后事。
不管如何,他还是夏朝的第五任帝君,诸位臣子不敢擅专,将以上禀告于朱然,而后一一行事。
明靖帝的诏书一经发出,天下哗然,罪己诏而禅位,即使在历史上也是少有的。
当然其中隐去了某些皇室秘闻。
苏子义开不开口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先昭华太子之死还是通敌害死武义侯,或是混淆皇室,阴谋宫变,锦衣卫和大理寺搜索出的件件证据或部分手下都指向了他,就在案件脉络逐渐条理清晰的时候,明靖帝驾崩了。
养心殿内正在认真聆听韩老讲解朝政运作的朱然,抬头看着下面回禀的太监,思索了一下,便吩咐将明靖帝和苏皇后合葬到皇陵旁一处风景秀美的陵墓。
同年十二月初八,朱然登基,国号永泰。
翌日,永宁侯顾勇上折子愿亲自带兵前往陇西郡押送宣武将军沈从进京受审,其子顾璨与高良东遂要求同行。
永泰帝允。
徐瑾站在长安城北门的城墙上看着远方长长的队伍,领头处一抹红色似在随风飘扬。
一片冰凉忽然覆上她的额头,她缓缓抬起眼睛,只见茫茫天地间,透明晶莹的雪花慢慢从天际落下,降至这片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