薨星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记得很清楚。
理子妹妹被伏黑甚尔一枪穿过了太阳穴,他和伏黑甚尔战斗而后落败,因为术式原因侥幸得生,被赶来的硝子救起,看见薨星宫的一片血迹而不见理子妹妹,追去盘星教看见伏黑甚尔站在门口的尸体,推开门,是盘星教正在鼓掌的教众,真正死而复生的悟,以及他怀中理子妹妹的尸体。
从头到尾,都没有穗波凉子的身影。
但是,但是……
他低头看着身上盖着的,医务室的白被子,一旁茶几上放着的不知道谁放在那里的便当,又盯着面前正很紧张地看着他的,和梦里相同又不相同的穗波凉子,最终,只能有点疲惫地阖上眼。
他感觉并没有受损的大脑在此刻传来莫名的钝痛,隐约感觉那似真似假,存在又不存在的梦好像一点点要从他记忆里脱离,然而他却其实仍然将那一切都记得很清楚。
在此刻,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混沌的脑子分辨不清那到底是某种程度上的现实还是只是他心里害怕的事件在潜意识里做出的投影,他能顺应着自己的心意作出判断,刚刚,他也只是因为想要拥抱她才拥抱……
他突然感觉被伏黑甚尔几乎劈开的,被硝子用反转术式治愈大半,而今还没完痊愈的胸膛很痛。
但那痛对他而言其实并不算什么。
伏黑甚尔也已经死了。
他亲眼看见了他的尸体。
但是……
他不得不承认,他仍然在为此害怕。
为没有发生的,为已经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
却又那样无能为力。
这是他此生
“是这里——”
五条悟伸手撩开额前的碎发,跪坐在他面前的,很久没见的穗波凉子微凉的指尖此刻正被他牵引着摁上他自己的额头,那里曾承受过碎裂颅骨的一刀,也曾留下过很深的疤痕,不过现在抚摸上去已经近乎平整,只有深摁时才会传来几分隐痛。
但穗波凉子是绝对不会舍得深摁他的伤口的。
她只用柔软的,比他的额头的温度要低的的指腹很爱怜地抚摸过他受过伤的地方,用那未戴美瞳的,冷色的,却温柔怜惜的眼眸注视着他,将他与其他皮肤近乎同色的伤处细细描摹,五条悟抬着眼,用那双六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不愿错过她每一微秒的表情,连她下撇的嘴角的弧度都要记到心里。
“的确已经几乎看不见伤疤了呢……还痛吗?”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长,一瞬万年,也许很短,短到只有几个呼吸,只够她的指腹那样轻地擦过他那细小的伤口几回,总之,没有反转术式,只能看出伤口愈合得很好的穗波凉子收回了手。
“偶尔会痛。”
其实一点也不会痛,早就不会痛的白发少年垂下眼尾,抬手抚摸过自己的额头,抚摸过她刚刚摸过的,还留着她体温指痕的地方,莫名其妙,鬼使神差地轻声扯下一个谎。
于是好骗的,在关系亲近后对他们从不设防的少女真的轻信了他的话,她露出了担忧的神情,直起身,凑近他一点,连忙问:“脖子上的呢?”
“也痛。”他说着,将高□□服的领口扯下,露出那曾经被刀锋割裂气管咽喉,而今只有一点肉眼都难分辨的,肤色差异的,细长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