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岂不是一共只有五个人?……冷清这样的形容,说得未免太委婉了,分明已经到了寥落的程度了吧……”她这么感叹着,又安慰似的朝他露出了个很真心的笑来,说,“不过也很好,至少不用再收巧克力了。”
“啊,这倒是。”黑发少年轻轻扶了一下额,笑着这么说。
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抬眸看向她,稍带关心地问:“那穗波同学呢?最近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吗?”
“并没有了。”穗波凉子摇了摇头,“除了那一次外,并没有了,希望以后也不要遇到才好。”
她这么说着,注视着面容温和的少年发自内心地为她和平的日常生活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来,而后,看他在短暂地沉吟之后,又微笑着和她开启了一些新的,有话可说的然而难掩疏离,无法深入的话题。
夏油君从不会让话落地,和他相处实在太舒服,加上因为之前他们不太熟,所以现在总有话可以说,因此难免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然而纵然如此,重逢的客套话也有说尽,或者到不得不说尽的时候。
盘子里味道的确不错的巧克力蛋糕只剩下一小块,那边看上去脾气不好的白发少年似乎也没有继续等下去的耐性,朋友们之中有接下来有事的,也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穗波凉子看了一眼夏油君放在桌上还没写完的报告一类的东西,意识到他们要就此分别了。
如果她足够聪明,足够勇敢,足够被爱眷顾,被眷顾到突然横生可以把一切都推开抛下的勇气,那么她此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开口,在这气氛不错的当下,问夏油君要联系方式。
然而,她像之前那样,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像不想他再多吃一份不喜欢的东西所以不送他巧克力,像不想他尴尬所以不驻足看他窘迫无奈的场合,像不想他忙上加忙所以没有去请求他和自己合照一样,不想他不好意思拒绝所以违背心意给她联系方式,所以没有开口。
其实也不敢开口。
她将欲说还休的视线投向面前的黑发少年,期待他能主动提出交换联系方式的话,然而他纵然温柔,纵然善解人意,纵然能看见她看不见的东西,但也并不会读心,读不出她的想法,更别说交换联系方式本不是他想做的事,当下又怎么会生出顺水推舟的心呢?
于是,什么都很清楚的穗波凉子收回了目光。
“那么,下次再见了,夏油君。”
她微笑起来,面前瓷盘里的最后一块巧克力蛋糕被吃尽,她一边拿起放在座位上的包一边要站起来,她知道这是她最后可以开口要联系方式的机会,现在,她还可以装作云淡风轻随口一提,被拒绝也没关系,总之东京一千四百万人现在离开以后再也遇不到,所以即便被拒绝也没关系——
然而。
如果是最后一面。
她又怎么可能忍受让这最后一面以这样尴尬的,拒绝的场面作为结局呢。
于是她没有开口,不会开口。
在这一面离开之后,她将继续重复那样的人生,在一万次的打开中等待邮箱和facebook里的新消息,在一千四百多万人同时存在的东京都等待不固定场合里出现的亿万分概率的重逢,在等待里不会被回应的等待,在期待里永不会实现的期待。
然而正如她和他在一个班里也只要默默看他一样,在这场只有她自己的暗恋里,她也只愿意,只能默默地等待。
她背起单肩包,朋友们也随着她的动作站起身,她伸手,像刚刚见面时那样朝夏油君挥挥手,微笑,往后退,迈步,下一秒她将转身,然后推开甜品店的玻璃门,然后和朋友们说笑着不回头地离开。
不过夏油君在这时候,总要合乎礼数的,在这最终场和她说些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