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脸色沈郁的霍循,穆哲图担忧地开口。“你的决定才会令她受伤,如果你真的休了她,会是你这辈子最该死的决定。”
穆哲图说得没错。
他当然知道,休了妻子会是他这辈子最该死的决定,但又能怎么办?
“难道要我拖累她,让她浪费大好青春照顾我这个瞎子吗?!”他吼着,愤怒、痛苦如困兽,失神的阵中闪烁着惶然、无助与恐惧。
那瞬间,穆哲图明白了,霍循最终是害怕自己可能永远失明,才作出如此痛苦的决定。
但他不知该如何帮他,或者打消他的决定,因为若他是霍循,为了不让心爱的女人受苦,或许也会作出相同的决定。
只是此时站在霍循的手下、好友和兄弟的立场,他不可能认同这决定。
他语重心长地开口。“你最好还是跟夫人谈过,让她自己决定比较好。”顿了顿,他将霍循递给他的印信交还。“城主之位你不用急着让给我,等你真的不行了,再说。”
霍循冷冷瞪他,说不出话来。
穆哲图不待他反应,离开寝房,门才推开,便见温泓玉在门口,一脸忧心地问:“你们在争执什么?”
穆哲图哪能说出方才两人的对话,只好开口安慰。“夫人,无论爷怎么对你,原因都出于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你……别放在心上。”
或许是自私,但他希望温泓玉不要真的被霍循赶跑,一旦她走了,霍循等于注定跌入万丈深渊,没有翻身之日。
温泓玉怎会不懂丈夫的心结为何?
越是明白丈夫的想法,她越是要留在他身边,坚决陪他走过这一段艰苦时期。
“我不会放在心上,我们发过誓要同甘共苦。”她坚定开口。
闻言,穆哲图朝她露出释然一笑。“那我就放心了,接下来,有劳夫人费心了。”
她摇摇头,接着问:“我可以送汤药进去吗?”
“当然,只是爷他……”
“放心,不用为我担心。”话毕,她在穆哲图忧心的目光中,端着汤药进房。
她一进寝房,霍循立即察觉。他无法不嗅到她身上那股淡雅幽香。
但此时,那股香味只会令他意志脆弱,令他想偎贴近她怀里,用她的暖香抚慰内心的恐惧。
这样脆弱的念头一在心口骚动,他便拧眉,朝她粗声问:“你进来做什么?”
迎向他如刃般的眼,温泓玉难以相信这双眼竟然看不见任何东西。
心疼让她无视丈夫恶劣的态度,一如往昔地柔声道:“你该喝药了。”
一听要喝药,他内心的烦躁与怒意突然被挑起。自从双目失明后,他喝了不知多少帖药,但没有产生一点作用。
既然无用,他真不知道自己喝药的意义何在!
“我不喝。”
“你不能不喝。”她像哄孩子似地坐在床边安抚他。“大夫开的药不是没用,或许只是药效缓了些--”
受够了在一次次的绝望中等待希望,再由希望变成绝望的轮回,霍循脸色阴郁、口不择言。“不要把我当三岁小孩!你不必跟我说那些狗屁倒灶的话,你我都知道,我的眼睛没救了!”
她心痛如绞,恼声喝道:“我不准你这么说!”
“要不你要我怎么说?你的丈夫会成为瞎子,成为什么都不能做的废人,这是事实!铁一般的事实!”
他真厌恶如此懦弱的自己,恨自己是如此爱着她、舍不得她受苦却又需要她……
感觉丈夫的绝望、消沈,温泓玉的心跟着揪痛起来。“就算是你真的变成瞎子,也改变不了你是我丈夫的事实!”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他以为是因为怜悯、同情他,她才会如此委屈自己、任他糟蹋吗?
她被霍循吼得一脸委屈,却没被他的冷厉神色给打败,更强硬坚定地开口。“这不是同情!我们是夫妻,我们发过誓要同甘共苦,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的丈夫!就算目前状况让我们茫然无措,但我们能一起找出方法,我深信,我的丈夫绝不会放任自己变成废人--”
她的话深情坚定,让霍循为之动容,但转瞬间,理智、自卑还有诸多难以言尽的情绪,逼得他一把扫下她手中的汤碗。
汤碗飞了出去,坠地破碎,发出刺耳的声响,刺得霍循的心一痛。
就算怒极,他也未曾对妻子动粗、摔过东西,因为以他的音量和身形,一旦发起脾气,很难不吓到人--但此时的他就是如此混账、该死,就是想要把她吓走!
压下内心愧疚,他厉声开口。“不要自以为是的把我想得那么坚强,不要再来烦我,别让我再听到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