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最后能不能成便看她自个儿的身手。两条船并行而出。许博元先同她们乘坐在一条船上,罗綦一番话也并未避着她这个朝廷命官。这条路只需顺着水走,若没有风雨也不会出太多岔子。罗綦那伤损了她的元气,动作了不过一会儿已经满身虚汗。晏行倒也不困,时刻关注着她的动静,一见她进来边递上一块干帕给她擦汗。许博元饮下一口茶笑道:“夫郎与罗娘子关系好啊,小生羡慕之至。”之前罗綦只瞧过她在县堂里酩酊大醉的颓废之态,现在官帽一脱带上块青巾真似有些文人风骨。罗綦露出一口白牙,边擦汗边道:“难道许县令还不曾娶亲?”“你莫看我双鬓双白,其实还不过而立。我当年为了读书科考已经蹉跎了好些年,等考上之后,也没了娶亲的心思,你看看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罗綦与晏行对视一眼,接话道:“诶,许县令干大事的人,跟我们如何相同,这辈子也夫郎孩子热炕头就足以。”许博元苦笑:“大事?做得了什么大事?!还不如跟着罗娘子你们身后拿把刀来得爽快!”罗綦呵呵一笑:“许县令这话可说岔了!别的不说,我罗七娘这辈子最佩服读书人。想我以前有个姐妹文章说话样样做得漂亮,叫我们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好生羡慕!便是有我们这群举刀子的人挡在前头,也总要有你们读书的来安邦啊!”许博元又是一声叹:“想我顺天十九年的进士,这么多年一事无成,现在连黎县也留不下来。也难怪百姓要对朝廷寒心,是我们对不起百姓。”“顺天十九年?”一直静坐在罗綦身边的晏行开了口,“不知许县令可识得刘端刘大人?”“刘端?哎呀,识得,识得!”听闻旧人,许博元也有些兴奋,“刘大人是我们同期的状元。我还有幸与她同桌吃过席,那可真是年少有为,风度翩翩的君女啊!便是我们同场科考,也是天壤之别,不可并未一谈啊。”许博元摆摆手,真心敬佩不做假,又问,“不知罗夫郎怎会识得刘大人?”晏行看看旁边牛饮的罗七娘,后悔刚才冲动扯了个故人出来,于是抿唇撒了个无足轻重的小谎:“刘大人是我家远亲,我唤她一声表姐。也不知她现在在金陵过得可好。”许博元了然,早就听说罗綦的夫郎是个家道中落的大家公子,瞧他的谈吐,想必是个书香门第出身。这对妻夫坐一块儿,气质风情极为不搭却也莫名和谐。“我之前接到南廷的第一份邸报,上述刘大人已为帝师,官拜二品少傅,罗夫郎可以放心。”晏行之前一直在船上未曾有机会接触到南廷发生的那些事,心里记挂青蔼,便多问了几句,许博元也耐心一一回应。帘外鱼梆敲响三声,到了该分别的时候。晏行这才记起时辰来,瞧了眼一直没插话的罗綦。罗綦也歪头看看他,然后对拿起包袱要走的许博元道:“许县令好走。”当着人家娘子的面,就和个郎君聊另一个女人聊这么热乎,确是略显失礼。她尴尬地揖了揖,拜别道:“罗娘子,有缘再会。”罗綦潇洒抱拳回礼:“不知许县令要去往何方?”“呃,我还是个朝廷命官,打算先去金陵看看。若是朝廷怪我,要剥了我这身官服。那便再做打算,大不了回家种地去!”罗綦之前觉得此人迂腐,不太愿意深交,但这最后一句话到时显出了几分豁达。她真诚道:“好,日后若有机会,再会!”两船反向而行,各奔各的前程。船舱里长生早就在她们聊一些听不懂的事儿的时候昏睡了过去。罗綦替她掖好被子,再放好隔板,对晏行道:“这船不大,你们好好休息。我出去换个班,你们安心睡,有什么事情喊一声我就能听到。”见她要走,晏行连忙抓住她结实匀称的小臂,没头没脑说了句:“我刚刚不过是想听听南面的消息。”罗綦蓦然凑近,唇角扬起一抹坏,气息全喷在晏行脸上:“你跟我解释这些做什么?”晏行眸光微闪,木楞住,他只是觉得应该跟他解释解释罢了,根本没做多想。到底要同她解释什么,为什么要解释,压根儿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但这时候他总要说点,不说气氛太过危险,叫他根本无力招架。“因为”扣住那只手臂的五指按得发白,似乎要用很大的力气他才能接着说下去,给罗綦一个原因。随着罗綦撤开的脚步,给晏行带去的威压也一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