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杏却淡淡地笑着摇了摇头,“我哪里教了什么,你们的女儿。”
是你们的女儿,不是我自己的女儿。
所以这么多年都只能悉心照顾着,要吃什么都给做,想去哪里玩就带去哪里玩,衣服裤子全部买最好最贵的,抱回条又丑又脏还总是摔坏东西的狗也二话不说笑脸相迎。从来不敢催她写作业,不会叫她帮忙干活,即使觉得她胖了、孤僻了、朋友太少了、脾气太差了,也绝不多说一句不好。
因为她是别人的小孩,不是她自己的。她自己也曾满心期待一个孩子,却只等来一个与人打架闹事后永远地躺在了病床上的丈夫。
王鹤玲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她明白了陈春杏的意思。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个你收着。和弋维山没关系,是我自己想给你的,谢谢你把小戈带得这么好。”
陈春杏没接。
王鹤玲干脆地说:“我打到你卡上。”她还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于是只干巴巴地道:“你也不容易……保重。”
陈春杏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亲妈要是不嫌弃你那就不是亲妈了。”
大年二十八的晚上,树人中学里各处都静悄悄的,只有高三教学楼顶层两个班亮着灯。刘国庆披了件军大衣,无惧寒风攻击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转悠,盯着这群早已蠢蠢欲动的学生。
范阳在椅子上挪了半天屁股,怎么也坐不住。48小时后就除夕了,他们居然还在自习,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趁刘国庆转身,凑到蒋寒衣身边没话找话聊:“欸,你觉不觉得……一哥这几天有点不太对劲?”
原本专注的蒋寒衣笔尖一顿,抬头看了眼弋戈。
虽然她期末刚考出了718的逆天高分,虽然她已经连着四次周练数学物理全满分,虽然她最近表现如常甚至每天都有说有笑地和朱潇潇一起去学校外面吃晚饭……
但是,范阳说得没错,弋戈这几天很反常。
反常在她过于平静,过于刻苦,每天除了和朱潇潇出去吃饭的那一个小时,几乎一直坐在书桌前刷卷子、刷卷子、刷卷子。虽然高三学习紧张,但对于弋戈来说,到这个阶段,刷三十张卷子和刷三张卷子的效果恐怕并没有什么区别。而即使弋戈一直都很勤奋,但也从来没有到这么“痴狂”的地步。
蒋寒衣能感觉到,弋戈似乎在压抑一些情绪,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他猜测和那天晚上的事有关,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弋戈甚至不给他问的机会。
他轻轻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范阳忽然兴奋地拍了拍他手臂,往窗外一指,“你看,是不是下雪了!”
蒋寒衣扭头向窗外望去,教学楼外的壁灯照亮一方黑夜,轻盈的雪花纷纷落下。
范阳的声音不小,其他同学听了,纷纷看向窗外,发出惊呼,“哇,下雪了!”
“今年居然有雪欸!”
“这是初雪吧。”
一时间教室里窸窸窣窣起来,刘国庆在走廊外听见了动静,却没厉声喝止,只是有些无奈地笑看着。
只有弋戈,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埋头算着自己的题。
这已经是弋戈今天晚上写的第二套数学试卷了。她熟练得几乎不用过脑子,快速勾完选择填空,机械地写完三角函数、立体几何和统计大题,终于来到解析几何,终于有一组比较复杂的、需要她算久一点的参数。
忽然,背后有谁拍了拍她。
转头,蒋寒衣的笑容很近,盈满她的视线。他轻轻地、几乎只是用口型对她说:“下雪了。”他用笔指了指窗外。弋戈恍然扭头看过去,雪已经很大了,鹅毛般地、一片接一片地旋转着落下。
弋戈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她和从小在江城长大的这些同学不一样,桃舟每年都会下这样大的雪,并不稀奇。可她还是看呆了,在蒋寒衣含着笑意的目光的注视下,她愣愣地看着窗外大雪纷纷,发了好久好久的呆。
下雪真好看啊。
不用写数学题也能什么都不想地发一会儿呆,真好啊。
十点二十,晚自习结束,苦哈哈的高三生终于迎来了新年长假——长达十天的那种。
弋戈收拾好书包,回头看了蒋寒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