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熬了两年苦日子。原因一是拯救世界的人天天在眼前晃悠你觉得不合适,原因二是晃悠多了你也嫌烦,干脆打发出去为好。所以你认为归根结底那段时间的苦是自己作出来的。想起来当时隔叁差五一边打电话又哭又骂一边换尿布冲奶粉抽空给肚子抹祛皱膏最后还嘴硬别他妈回来回来就离婚的自己,还真是佩服。再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再熬过来一遭。
再然后,你们就没“吵过架”了,直到现在。
要你说,甚至还不如当年叁脚踹不出个屁的样子——无论说什么吵什么讨论什么,总能被“长了本事”的混球连蒙带哄吹拉弹唱的把话题绕远,一句设问后面跟着一万个南辕北辙的回答和应承,兜兜转转越说越偏,稀里糊涂就被混过去了,吵完了甜甜的抱在一起马上睡着,一拍脑门才觉得根本什么都没说——何必把那层面具戴回家呢。
像站在巨大的迷宫里,处处看起来都像出口,处处都是死胡同,真实的情绪看法困难苦楚不知道被包裹了多少层塞在哪个角落,你看不透他,更辨认不明,有时甚至怀疑他自己是不是都把假装作常态了——你不喜欢,但也无计可施——本质上只是为了不给谈话对象太大精神压力,所以把一言不发等量兑换为成堆废话了而已吧。
比如今天晚上,闹了一通脾气,谁也没讲真实原因,最后演变成窝在一起奸笑着网购了一箱即食油炸蚕蛹地址填夏油住所作结——睡前自己一琢磨,都哪儿挨哪儿啊,反而更阴郁了。
又怕吵醒他又干瞪着眼睡不着,索性蹑手蹑脚偷跑到客厅抽烟。
是不值得依靠还是懒得说明,又或者你那些微不足道的心情真的不太重要不值得被认真对待呢——他只是顾不上吧,毕竟要操心的事情比你那些小心思重要太多了。你弹了弹烟盒,又抽出一支,手指捏着顶盖尽可能不让DuPont发出声响。
日子过的也太快了点。
你换左手夹烟,换了个频道。深夜台也就那么几个,托着下巴看了会索然无趣,烟灰落了一点在茶几上。
叁
说起来够讽刺的。
狱门疆封印这种历史性大事都没能有幸成为离婚导火索,出差回家第二天屁股嘴里的屁话倒是足够这个分量。
怎么想都是在挑刺找茬故意给人找不痛快——果然世界和平后第一件事就是想法子换掉糟糠稻妻么。
逻辑自洽,怀疑合情合理。
屏幕上两个没什么天赋的漫才艺人逼逼叨叨的不知道在讲什么段子,反正你没开音量没看进去也没笑出来,随手把电视关了。大屏幕前薄薄的一层荧光灭了,没开灯屋里黑乎乎的,各类物件家具的影子压迭,说不好是空旷还是拥挤,只觉得自己要被吞没了。
管住视线不去看厨房,摆弄了一会手机,点了一圈把APP信息提示的红点都消了也没想好到底干什么好。但总得先离开这里,总觉得现在喘不上气。
咬了咬牙群发信息问问谁有空出来喝酒,回得最快的是夏油——估计他此时还没收到网店的派送邮件,心情还颇为愉悦——你没忍住问他目前这身子骨喝两口不会暴毙么,对面礼貌的发来了一连串亲切问候,措辞真挚、情深意切。家人的信息也进来了,你都不想点开,现在可不是看“早和你说过”以及“傻逼事不要找我我溜了”这种话的好时候。
第叁条信息就有点不对劲了,退回去看了一眼,大概群发时分组没分对,不然再怎么离谱也不该收到丈夫学生的回复。
算了。
你犹豫了一下披了件外套,抓了一把手机钥匙钱包出门,临走前没忘了踢垃圾桶一脚。
推开拉门,吧台边黑头发的男孩已经站起来冲你打招呼了。你拉开旁边的高椅坐下,男孩又是一鞠躬,目光局促,不知往哪儿看好。
“五条老师!”他喊你。
你招呼相熟的酒保加了杯乌龙茶,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忧太……都多久没去高专帮忙带过课了,叫‘老师’不合适啦。”
乙骨笑了笑,发青的下眼睑鼓起来,这孩子怕不是累惨了,明明没过几年,看起来比同级生要年长不少。
“对不起,五条师……母?”申し訳ない…じゃあ、奥…様?
你嗤了一声,把他面前喝了没两口的朝日捞过来。扫了一眼桌上的炸物,想也知道,铁定是某次被医务室的高专第一酒圣耳提面命的教育过“吃炸物不配酒,做人不如做条狗”。还真听话啊他。
“那个……您不会和五条老师讲吧?”乙骨从你手里接过软饮,笑的有点不好意思,“刚回来,这个点除了居酒屋没什么能吃饭的地方……”。
前因后果你路上早想明白了。群发的简讯阴差阳错的被执行完任务顺道吃夜宵偷偷喝了口酒的学生收到,大概是初犯,信息没好好读,看几个关键词瞬间心虚,下意识以为自己喝酒被你抓个正着暴露了,慌慌忙忙承认错误,结果把你招来了。
这孩子太老实了,长大会被人欺负啊。想想自己读书时拖着同级前辈一起偷摸喝酒的日子,你忍不住发出完全错误的感叹。
“那家伙不会在意这种事啦,忧太也知道的吧,”摆摆手,“所以还是换乌龙茶high
ball?”你冲他眨眨眼睛。
“不必不必,”乙骨摇着头,倒真像只小狗,“说实话不太好喝,酒什么的。”
你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吧台里正叹气的酒保,笑的花枝烂颤,灌了一大口。放了一阵发温的朝日顺着喉咙滑下去,没忍住长长的慰叹一声。
“您……和五条老师闹别扭了?”乙骨的措辞异常谨慎。
不知道说什么好。再怎么吐苦水,吐到丈夫学生头上也太说不过去了。你犹豫着沉默着,在对方盘子里挑挑拣拣选了个厚蛋烧配酒吃。
“啊果然……是女性关系么……”像自言自语的话给你吓了一跳。
“?”你把蛋卷咽下去扭头看着乙骨。
“没有没有,只是随口猜的,”男孩笑着挠挠头,“因为实在想不到五条老师那样的人还能犯什么错误了。”
那可太多了。
暗搓搓吃完点心把盒子留在书房不收拾也不说一声直到招来虫,替小崽子开家长会变成同学妈妈签名合影见面会,说着“车我开一下”结果直接一路开到长崎出任务,还没到目的地就水箱开锅烧胎爆缸原地报废——这个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今天也没想明白,还要枚举么,你可以不重复的连举叁天叁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