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皮直跳,掐着自己的掌心,道:“这等私事,不必……实在不必与我相商。”
见他这幅小白花的作派,姜锦心生出一点微妙的雀跃,她笑了笑,道:“放心吧,此番你要是真的掉了脑袋,为积阴德,我这个前妻,会为你守年哦,也算仁至义尽。”
裴临的表情陡然间变得古怪起来,他缓抬下颌,正要说些什么时,姜锦已经收起了玩笑的意味,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微微偏头,而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颈项间缓缓挪了上来,一点一点,抚上他的侧脸。
她的掌心算不得柔嫩,稍有薄茧,生硬地摩挲着他脸上还未褪去的红印。
被始作俑者抚摸过她的成果,当然是羞耻的。裴临只觉浑身都烧灼了起来,何止脸在发烫,连指尖都像浸在沸水里。
她当然察觉了他的异样,可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太近了,离得太近了,而她还在朝他倾身。
直到鼻尖将要相碰、呼吸交错,她轻柔而缓慢地贴了贴他的唇边。
他没有回应。
只是交融的两道呼吸里,忽然少了谁的。
就像一种奇妙的感召,姜锦收了收下颌,唇瓣短暂离开他的。
就在裴临以为这个突兀的吻要结束了的时候,她却忽然又俯身贴了过来。
不同于方才的蜻蜓点水,这一次,姜锦的攻势凶猛,几乎是撞向了他微抿的锋利薄唇,用逼供般的架势撬开了唇舌,齿关相碰,泄愤般咬破了他的唇角,她却仍不满足,还在继续加重这个血迹斑斑的吻。
()辗转的唇舌许久才分开,旖旎旧梦潮水般退去,姜锦缓缓撑起手臂,望着裴临的眼睛。
他也正看着她的。
透过眸底清明的神色,他们便都知道,在这个意义不明的吻里,彼此一直是清醒的。
姜锦附在他的耳边,状若情人低喃,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不需要原谅……我确实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
绿意初上柳梢头,又是一年春草盛时。
年前的那场动荡之后,河朔的局势已经大变了样。
年前的长安,在上巳节将近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皇帝疑心那新封的姓裴的明德将军与郜国余党暗通款曲,将他投入狱中听候处置,谁料这疑心竟是事实,未出几日,竟有人劫狱将他救走。
上巳节那天,皇帝率诸大臣与民同乐,他在护卫的簇拥下亲登高台。可就在此时,欢腾的人海中却突然爆发出诡异的声浪,倏尔间箭矢破空而来,人潮被杀出来的死士撕扯得四分五裂。
皇城的百姓惊叫逃窜,官袍角子也在人群中乱飞,危在旦夕的时候,本被调离的金吾卫连同本在长安城外等候的范阳军队,将这乱局团团包围,把叛贼余孽杀了个片甲不留。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原来这是皇帝与那明德将军一起设下的圈套,故意诱使叛贼以为他倒戈朝向,又刻意在上巳节的城防中留出纰漏,就等着他日将这些余孽一概除尽。
众人无不赞皇帝圣明,而那本该再受赏识的明德将军,却在这场风波之后,彻底销声匿迹了,无人再见过他的踪影。
这场惊变世人所了解的脉络与真相大差不差,姜锦所知的,也不过是细节要更详实一些。
她不觉得裴焕君是一个无的放矢之人,下毒之说,不可能是他为了诓裴临入局而随口胡诌的谎言。
虽然自觉身体并无异样,但是前世吃过毒之一字的大亏,姜锦还是不敢松懈,决心查个清楚。
凌霄凌峰兄妹俩一路跟踪裴焕君来到长安,顺着线索,姜锦冒险主动去找了他一面。
见到她这个鸠占鹊巢,沾了光活下来的人,裴焕君自然是暴怒的。
——他去掘了旧友姜游的墓,发现昔年郜国公主留给孩子的长命锁就在其中。
只这一点,就足以坐实姜锦的身世。她果真不是郜国老来所得的那个女儿,若是的话,姜游不会在死后将那玉佩带到坟冢里去。
姜锦却已经足够明了他的所有动机,她单刀直入,直切裴焕君的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