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李氏在听到颜璟一口一个“乱棍打死”的时候,那双沧桑的眼眸里面,便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就仿佛是将死之人躺在床上,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最后时光一般,几乎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只剩下满目的苍然。
在夫君离开的这三年的时光里面,她几乎已经把浑身的眼泪都给哭干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就算是想要放声哭泣,可眼睛却干涩的厉害,无论她怎样的眨眼,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锦衣华服,张牙舞爪,怒气丛生的男人,颜李氏忽然觉得他格外的陌生。
若不是因为两个人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又有着一个相同的名字,她几乎都快要以为她认错人了。
否则在出门赶考之前,还抓着她的手,含情脉脉的告诉他,只要她在家里面侍奉好公婆,带好儿子,他就可以心无旁骛的认真备考,等到他高中的那一天,他就回乡她和儿子接回来的人,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昔日的誓言还犹如在耳,喷洒着的热气都仿佛近在耳边,可那个信誓旦旦的男人,却已然成为了旁人的相公。
甚至狠心到要把他们的儿子乱棍打死!
颜李氏常年做活,遍布着老茧的手指被她硬生生的捏出了鲜血,她仰着头,无声的叹了一声,随后艰难的转过身来,牵起了颜方旬的手,一字一顿的对着这个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的男人开口说道,“大人,是我和儿子认错人了,我们现在就离开……”
颜方旬眨了眨眼睛,带着满腔的怒火瞪了颜璟一眼,“你记住,是我和娘亲不要你了,不是你不要我们了,你以后再也不是我们的爹爹!”
说完这话,颜方旬抓紧了颜李氏的手,随后就打算离开这座精致秀美的状元府。
但颜璟已然认出了他们娘俩,知道这两人的身份一旦被公主知晓,那他这辈子就要完了,别说是官位晋升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恐怕连一条小命都保不住。
“站住!”颜璟怒喝了一声,“你们当这状元府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两个刁蛮小民,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你们要犯的是杀头的重罪?!”
颜璟指挥着张管家和围了满院子的家丁,眼神中的恶意没有丝毫的闪躲,“今日他们母子二人若是活着离开这个院子,你们也都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颜李氏傻了一般的愣在原地,她以为颜璟刚才所说的乱棍打死,只不过是在逼迫他们母子二人离开,不想让他们母子毁了他如今的荣华富贵,可她万万没有想到,颜璟竟然是要来真的,是真的毫不留情面的要杀了他们!
“你……”颜李氏那双满是沧桑的眸子里面充斥着血红,“你就这么不顾情面吗?”
“情面?”颜璟冷笑了一声,有什么样的情面,还能抵得过他的一条命呢?
颜璟怒喝了张管家一声,“还不得快给我动手?!”
季青临的存在颜璟看不到,但颜方旬却可以看见,他侧过头,那双清澈当中还带着些许慌乱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季青临,“神仙……求求你,救救娘亲……”
一边说着这话,颜方旬一边张开双手拦在了颜李氏的面前,“你们要抓我娘亲,就先从我的尸体上面踏过去!”
忽然,张管家和家丁们仿佛是中了邪,就在即将要触碰到颜李氏和颜方旬的时候,突然换了一个方向。
“不……不是……”
颜璟有了一瞬间的慌张,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张管家和家丁们,只觉得心头火起,“你们一个个都是瞎了不成?!”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不远处的颜方旬和颜李氏,几乎都快要气疯了,“我才是你们的老爷!我让你们把这两个乱认亲戚的母子给我乱棍打死,你们朝我走过来干什么?!”
颜璟满脸惊恐的神情与颜李氏和颜方旬脸上的呆滞映衬在一起,显得他整个人变得越发的狼狈了些。
“砰——”
颜璟被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养尊处优了三年的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你们疯了,是不是?!”
“你给我老实一点!”不等颜璟骂骂咧咧的话语说出口,张管家就提着他的领子,重重的一脚踹在了他后背上,“我们的老爷可是当朝的驸马,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就你这么一个泼皮破落户,还敢说是我们老爷的儿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刁民!”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才是你们的老爷!”颜璟怒极反笑,一边奋力的挣扎着,一边抬头看向张管家,“你不要以为你是公主指给我的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然而,颜璟不知道的是,在季青临术法的作用下,在张管家和一群家丁们的眼里,他此时就是那个让他感到面目可憎的“颜方旬”。
如此,张管家又怎么可能会对他手下留情呢?
“你个刁民还敢对我不敬?!”张管家听到颜璟的话,气的手都在哆嗦了,“给我打!”
下一瞬,家丁手里面那宛如小孩手臂粗的棒子就“啪啪啪”的打在了颜璟的身上。
颜璟顿时被打的嗷嗷叫,涕泗横流,彻底的没有了驸马爷的威风。
颜李氏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她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向季青临问了一句,“神仙?”
沐浴在她激动的视线当中,季青临笑容浅浅,“不必言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