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月有余,圣上的圣旨也到了,李晏和裴明嘉踏上了回京的路途。一直到启程上船的那日,李晏都还一直在外面忙,裴明嘉几乎都要怀疑他不回去了。等终于开了船,裴明嘉正给自己倒了杯茶醒神,李晏终于跟着进来了。裴明嘉看了他一眼,不理他。李晏默默地在她面前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立刻就侧过身子坐着,一副不想看到他的样子,慢慢小口小口啜饮着手中的浓茶,一时又看看杯子上画着的寒梅。“明嘉。”她还是不应。见她不应,李晏竟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好,于是也跟着她一道不说话。就这么过了好半晌,李晏面前方才自己倒的那杯茶热气都消散了,裴明嘉才说:“回了京城之后我就走,咱们还是一拍两散的好。”李晏呼吸一滞。很快,他的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嘴里也口干舌燥起来。“明嘉,我这段日子实在是抽不开身。”他道,“每晚回来之后你都已经睡了,我便没进来,况且你妹妹也在。”“你是嫌我家里的人了?”李晏摇摇头,心道,裴明蔷嫌他还差不多,每回看见他都低头躲着走。不过这话不能当着裴明嘉的面说出来,否则无异于火上浇油。这么久了他都没找到机会哄哄他,那是他的错,回京后总不似在这里,到时再慢慢让裴明嘉回心转意。但眼下还是要让她先把那口气平了。裴明嘉自小体弱,家里大多人都惯着她纵着她,生怕她气坏了身子,李晏倒也理解。他拿出了那颗被裴明嘉退回来的珠子。裴明嘉到底还是瞟了一眼。李晏讲究速战速决。他直接把珠子推到了裴明嘉面前。“那日你不小心丢出来的,”他认真道,“没找到是不是很急?”裴明嘉:“?”“收好了,京城要再找一颗这样的可就难了。”裴明嘉忍不住,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晏,你在说什么胡话?”她一时又赶紧敛住笑意,唇角却不住地往上扬:“太自作多情了。我告诉你,回去我就走了。”不过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指在桌面上抠了抠,最后把珠子拨入自己手中。李晏霎时松了口气,他猜到裴明嘉十有八九是会见好就收,但到底还是悬着心。他不知道若裴明嘉真的不把珠子拿回去,他又该怎么做。裴明嘉又说:“要我收了明珠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李晏:“……”李晏:“好的,你说。”此情此景他一点都不陌生,来儋州府之前,裴明嘉依稀也用过这招,比如她要跟着来儋州府,但是她还有条件。裴明嘉眼珠子转了一圈,像只暗自偷乐的小狐狸,仿佛得了极大的便宜。继而,她一双丹凤眼斜睨了李晏,道:“仔仔细细告诉我,宫里的裴贵人是怎么回事?”“若是不说……”裴明嘉把珠子在手指尖上转了转,“这珠子你就拿回去,爱给谁给谁罢。”李晏觉得,他拷问仇六那些人的时候都没有裴明嘉这么凶残。将他死死拿捏住。李晏一向对这些宫闱秘事不甚感兴趣,但既然是裴明嘉要挟他,他也只能慢慢从听过的只言片语里搜刮起来。“自先皇后,也就是你大姐姐没了以后,圣上几乎日日都夜不能寐,也不许任何人提到她。”“他是心虚了,怕我大姐姐还有裴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找他索命!”李晏拍了拍裴明嘉的肩膀,将她安抚住,自己则又继续道:“后来过了阵子,圣上终于好些起来了,才有太监说出来,圣上每晚要拿着先皇后留下的玉佩才能睡一会儿。那玉佩是当年圣上的聘礼,先皇后又带过去,后来又重新给了圣上。”“有胆子大的就在圣上面前提起裴家尚有一女没入掖庭,圣上果然亲自去看了,当天就把她从掖庭接了出来。”“开头只是安置在一处偏远的宫殿,连刘皇后都不知道,后面才封了贵人,只是裴家出事才没多久,这么快又要一个裴家女儿,圣上或恐世人说他反复无常,于是也不让大肆宣扬。”“听说裴贵人见到圣上的第一眼,便伏在地上哭起来,”李晏打量了一下裴明嘉的神色,“那时别人都不敢提一句先皇后,唯独她,哭着叫了好几声姐姐。”裴明嘉张了张嘴,忽然眼里盈出了泪,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回程之路顺风顺水,比来时还要快一些,一眨眼就到了京城。原先裴明嘉离开京城时,还以为要自在儋州府待上不少时间,没想到不到半年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