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邻着城门,路边有很多摊贩,多是给人歇脚的茶摊,也有卖一些零碎玩意的杂货铺。
茶摊尽头是片宽阔地带,许多辆简陋马车停在那里,车夫们倚在辕上,三五成群地聊着天,等待生意上门。
“诶,今日城里可热闹呢。先前小五过来和我打招呼,说今天他休息一天,不跑车了。我问怎么回事,他说运气好,从谢府得了喜钱,整整有一贯呢!”
“嚯。”听者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咂咂嘴道,“小五运气可真好呐。”
一贯钱,他累死累活跑上半月的车才能赚到的数目,小五一下子就得到了,可不惹人羡慕。
“怎样,要不我们也去翊府碰碰运气?”挑起话题的人怂恿道,“没准也能得到一贯钱,有了这钱,放心歇上几天,回家陪老婆孩子不好吗?”
听者眼中现出向往之色,可旋即他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不如小五能说会道,讨人喜欢。我就在这老老实实跑车吧。”
“老赵啊,你这人真是……太实诚。”怂恿者颇觉无趣,他擦一把脸,换个话题,“我说,太子真是好福气。”
“怎么说?”
“你看,几个月前他才刚娶了翊府小姐,而今又要纳谢家的姑娘做良娣。谢姑娘我曾远远瞧过一眼,那姿色,啧,天仙下凡。”
老赵憨憨一笑:“娶那么多女人做甚,一个婆娘我都养不起呢。”
“你比得上太子呀?”多话的车夫撇撇嘴,俶尔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太子不喜翊府小姐,新婚至今两人都不曾同房。这位谢家姑娘,说不定才是太子真爱呢。”
老赵听了,纳罕不已:“哪有夫妻不同房的,真要这样,翊府小姐也是个可怜人。”
他小声嘀咕两句,觉得这种事情不宜放到大庭广众下来说,于是渐红了脸,不吱声了。
“哪里可怜?只能怪翊府小姐不会讨男人喜……呃,这位客人,您去哪儿啊?”
话说一半,车夫陡然换上热情的笑脸。
顾银韵无视掉他,径直走向那看着憨厚老实许多的老赵:“这位大哥,去静安寺要多少银钱。”
“啊?哦、哦哦。”老赵愣了片刻,手忙脚乱地撩开粗布车帘请顾银韵上车,“去静安寺八个铜板。您仔细些,小心脚下。”
直到顾银韵上了车,取出铜板递给他,老赵才从恍惚中回神。
他跑车有五六个年头了,这样清秀俊逸,气宇不凡的客人还是第一次见。
“我家老爷病了,我想去静安寺拜拜佛,保佑他早日好起来。”顾银韵信口胡诌道,“家里的马车还在修葺,我出门心切,还好有你们。”
她这样说,是为防车夫产生歹心。
虽然这个车夫表面看上去淳朴无害,但是人心……
谁知道呢?
“客人,您家老爷真是好福分,能娶到您这样善良体贴的人。有您的这份心,老爷的病一定会很快见好的。”
老赵嘴笨,能说这么多完全是有感而发。
他家婆娘成日只知道大呼小叫,他若是病了,那婆娘非但不会为他烧香拜佛,还要狠狠刮他几个眼刀,嫌他不中用。
“借你吉言。”顾银韵笑道。
车厢里,她的脸上却完全没有笑意,琥珀的眸子黯淡着,像即将燃尽的火星——
抛却过往,肩上是松快许多。
可心里,却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