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寰回到太子府时,已是夜色深沉。
没有再去过问临雪轩的情况,桐戈特意赶来汇报,也被他摆摆手止住了。
“临雪轩那边,你仍要盯着。但零星小事,无需告诉我知道。”
前后态度变化之大,令人震惊。
桐戈无意探究其中原因,他只尽职尽责地询问:“殿下,如何才算是大事?”
季寰提笔的手顿了一瞬,而后道:“顾银韵死了,算是一件。”
不过,她应该是死不成。
再严重的症状,说到底也只是风寒。实在不行,就允了老太医下一剂猛药,对身体的损伤不计,能让顾银韵活着就成。
“是,殿下。“桐戈退下,仍回临雪轩。
他走时让一阵风趁机顺着门缝吹入房中,纸页被吹得乱了,纷繁作响。
季寰用镇纸压住,继续处理余下的事务。
父皇的眼线无处不在,太子府中,定然也存在许多。刚从宫中回来,他需将态度做明,才不会引得父皇疑心。
而且,父皇的确教训的是。
近些日子,他待顾银韵确实有些关心太过。
好奇、怀念、一点点怜惜,再加上男人之间那些愚蠢的攀比心理,让他在顾银韵身上投入了过多精力,并不知不觉陷在其中了。
现在想来,这也是顾钰阴谋的一部分吧?
顾钰,翊府。
近千年的久居人下,翊府这尊庞然巨物,是否也产生了不臣之心呢?
这般想着,指尖骤一用力,攥在手里的那支笔猝然从中间断成两截。季寰看也不看,随意将其丢往一边。
脆弱易折之物,即使再名贵,又能在这世上存在多久?
早早地逝去,离开这方对它而言不宜存活的土地,或许反而是一件好事。
当夜,临雪轩的太医、丫鬟们一夜没能合眼。
而他们的努力,给顾银韵带去了一个安稳的好眠。
次日,顾银韵从床榻上醒来时,眼睛肿胀,眼窝凹陷,鼻干口燥,乱发蓬松。
如此糟糕憔悴的模样,她却觉得身子格外轻快,并且心中隐隐有预感——风寒已退,她这次应当是好了个透彻。
没让人扶,顾银韵自己坐起身子,取来腰枕垫于身后,躺得舒舒服服、稳稳当当。
偏头一看,床边坐着个头发花白的慈祥老者。
老者身上笼罩着清晨的阳光,分外耀眼。而在他身后,丫鬟婆子们歪斜了一地,俱都昏睡过去。
顾银韵心有所感,问道:“老神仙,就是您带我到这个世界来的吧?“
老者一怔,但是很快就理解了顾银韵话里的意思,继续笑眯眯地捋起了胡子。
“是啊,你这丫头惯让人操心。”
他忙碌了一夜,才把她从病魔的恶爪中夺回来。重返人间是美好的,顾银韵的心情他再理解不过。
顾银韵笑笑,心想这位老神仙还挺好说话。
于是她试探着提出要求:“老神仙,我想回家。”
“小姐,你已经嫁人了,不要说这么任性的话。”老者顿了顿,乐呵呵地补充,“还有,别再叫我老神仙了,老朽可担当不起。还和府中那样,喊我姜爷爷便好。”
顾银韵的笑淡了下去。
姜爷爷?什么姜爷爷?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