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厂那里,全北城都知道,那是曾经的下岗工人聚居区,老房子,供暖差,没物业。
秋天有人在小区里晒白菜,冬天有人在楼道里腌咸菜,现在春天了,不再跟蔬菜过不去了,过两天就有人要在楼下圈地养鸡。
属于少女的自尊心,宋宜年不想梁颂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因此说得很慢。
梁颂是从京城转过来的,从小也一直在外地生活,应当对北城不熟悉的。
但他只“嗯”了声,抬腿先超左边出口走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歪打正着,就是钢厂的方向。
那样长长的一条路,在少上了一节晚自习,比捡钱还开心的晚上,由不得宋宜年想太多。
她小跑两步,追上梁颂。
“你今天也没人接吗?”她问。
梁颂:“嗯。”
“那你家远吗?”宋宜年又问。
梁颂:“不近,我跑回去。”
“啊?”宋宜年震惊得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鸭蛋,“考军校对身体要求很高吗?”
梁颂:“嗯。”
宋宜年:“那你跑回去不累吗?还怎么写作业。”
宋宜年默了默:“你好像也不太写作业……”
梁颂轻轻地笑了一声,借着夜风,将他的声音吹到她耳后,一阵火似的。
宋宜年有些微微发烫。
他们偶尔说话,偶尔沉默。
月亮又往树梢后躲了躲,留下影子在地面上不断靠近。
本来不算断的一条路,很快就走完了。
厂区到了,里面的路不好走。
宋宜年恋恋不舍地和梁颂道别:“我回家了。”
梁颂这才收起对四周隐又探寻的目光:“好。”
宋宜年:“你也回去吧。”
梁颂:“好。”
她双手拉着书包,又往前走了两步,一步步靠近破败的生活环境,又兀自墩柱脚步,回头。
路面上还有男生长长的,安静的身影。
梁颂并未离开。
“我看着你走进去。”梁颂说。
宋宜年尽力克制着,露出一个相对大方的微笑。
“嗯嗯,晚安。”
她转过头,又飞快地转回来,借着月色和一盏一闪一闪的路灯,两人又对上视线。
这次,梁颂笑了,嘴唇稍稍向上翘。
“什么事?”
宋宜年:“今天的事,我也会保密。”
她压低声音,有着少女的狡黠和灵动。
月亮又往树梢里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