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颔首:“千金难买我儿乐意。”
“今儿我还在东市见到不少金饰,半天看不明白是怎么用的,繁复极了,一道道金环勾连圈出半件金衣,穿着难道不硌得慌吗?”
“是啊,真奇怪。”
在阿四热切的分享中,皇帝慢条斯理地吃完一顿,放下手中的食具,漱口、拭面。
阿四今天在外面吃的多,回宫稍微吃一点就不再吃用,高高兴兴地跟着宫人去侧间洗漱,扫去一整日的尘土,然后走到属于自己的小桌案边开始描红。
这份铁画银钩的描红也有非凡的来历。
它是弘文馆的学士们专门比出来的,她们为了能够让阿四用自己的笔迹,专门请来裴相做评,比一比谁才是最适合教导四公主书法的人。
裴相平白接了一件苦差事,为端平水险些愁白了头发,好不容易从十数人的楷书稿中人人采纳一张,才算是了结。
但阿四是初学,合该用一人的描红,哪有同时学百家的呢?
于是乎,谢大学士暗自做主,将其他同僚的偷偷撤下,换上了精心准备的描红。
这事没两天就被其他学士知道了,弘文馆里险些上演全武行,太子亲临才勉强压住学士的愤慨。最后,阿四的描红变成了太子的手稿。
一切变故都是在阿四未知的情况下完成的,她很无辜,太子来都没看出小妹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阿四因为将习字作业分给伴读闵玄璧完成,结果被翰林院的养花学士认出来,悄悄在学士圈传扬开导致事情败露。幸好老师们都更关注谢大学士的行为,没有注意阿四的小动作。
不过,这倒霉事也带来一个不小的影响。阿四的作业被老师们查的很勤,稍微有点不对劲都能看出来,阿四不能再压榨伴读代笔,只能自己一笔一划地写。
皇帝站在阿四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久到阿四怀疑阿娘要效仿王羲之偷拔孩子的毛笔。不过嘛,皇帝显然并不爱向王羲之看齐,她夸赞道:“阿四写字很有劲儿,力透纸背。”
这句话按理说应该是在夸奖,阿四听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又想不明白。
等阿四写完一张纸,宫人半天不敢揭起来,小心提出将桌案一起搬出去晾晒时,阿四才发现墨水已经把宣纸糊在桌上了。
阿四歪头打量半晌,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写的已经很好了,到底是哪儿有问题?”
她可是细致地照顾到了描红的每一笔画,要是有问题,那也是描红的人不对!
皇帝没说话,宫人沉默地给阿四的文房四宝换了一张桌案,把承载沉重笔墨的那张桌案抬出去晾晒了。
阿四见阿娘不说话,更加肯定了自己没错,理直气壮地开始写下一页。
皇帝则坐回案前批阅奏疏,间隙给太子的奏折上多写上一句:大娘友爱幼妹、习字勤勉,甚佳。
以阿四的写字架势,这描红还能让阿四写出来的字认出个大概模样,太子大概是费了不少心思。皇帝思来想去,又赏赐了太子墨砚。
大约是弘文馆老师们终于发觉阿四在这方面的无可救药,退了一万步只求阿四能将字写得齐整。
阿四谦虚地采纳老师们的建议,换了更大的宣纸,重新从大字练到小字。
习字练字认字半日,再校场打拳半日,阿四在无数老师的鞭策下,极其规律地过完了这个夏天。
夏去秋来,阿四的字能够勉强见人的同时,终于能够稳稳当当翻过弘文馆的围墙了。
阿四挑中良辰吉日,趁着老师们因为她短暂的乖巧放松警惕,她鬼鬼祟祟地来到弘文馆后院,学着姬祈的模样将宽阔的袖子和衣摆收起,亲自试验学习的成果。
垂珠和绣虎紧张地在墙下一错也不错地盯着,准备随时接住阿四。
刚爬上围墙,没等阿四喘口气,她就和下方守株待兔的谢大学士对上眼。
阿四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眼一闭一睁,发现确实是谢大学士并不是她眼花了,一股无法言说的懊恼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