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端王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亡羊补牢说是自己物色的才俊,否定了沸沸扬扬的流言。端王就与玉照商议,毕竟怀孕是事实,孩子总不能是凭空得来的,总得有个大概人选吧。大可以先定一个,缓一缓流言,事缓则圆,再做打算。
玉照不同意,她什么时候要过脸面,唯一要脸面的时候就是在三月三证死亲爹,这事绝不能再给自家孩子弄出个劳什子亲爹来。她做的可比端王绝的多,她直接在府上办赏花宴,大宴宾客,宣布:我腹中的孩子是我梦中所得,胎梦十二花神,三月主桃花,可见是我与桃花神之子。
这事也不算新鲜,讲玉照的同时,尤熙熙顺带给阿四讲讲旧事。往前数几代时,有一户杨姓人家,丈夫为官往江南,归家时妻子有孕,丈夫质问,妻子回答:是思念过深,梦中交欢得来。1
无论真假,丈夫认了,此事也流传千古。
玉照是孩子的母亲,她都这么说了,别人也无法找出桃花花神来问一问:这是真的吗?
这整件事的发展是外人没有想到的,尤熙熙和姬若水也无所预料。她们本是打算让玉照的兄弟——被除族改姓崔的崔屏匀回到崔家去,一个从云端骤然跌落,又不被崔家接纳的人,因她们从中斡旋,只差临门一脚就能跨入崔氏门阀的族谱。
就在两人以为崔家会因此拒绝崔屏匀时,崔家反过来因玉照待人处事的强硬态度松口了,玉照让他们看见了崔屏匀的利益所在——兄妹关系。
说来是很可乐的事情,崔九死前他的家人千万个不舍和怨恨,等这个麻烦缠身的子孙死了,家族却大大松了一口气,更愿意花心力去培养他的孩子。
人到中年,前途有限,价值飞速消逝,一旦完成了属于“香火”的任务,他的家族其实也并不多么乐得替他永无止境地擦屁股。甚至于,崔家时隔二十二年,再一次接纳了临月的新妇身份,由临月帮衬、照顾崔屏匀撑起崔家第三房。
说到最后,尤熙熙感慨万千:“姬临月这辈子和崔九拉拉扯扯不就是想得到这一份承认吗?怕是她也想不到,只要崔九一死,这份认可就随之而来了。因小失大,也不知道她后不后悔。”
怎么回事,封建朝代这么开放的吗?以前读的历史怎么不展开讲讲,怪不得上辈子我历史学这么差。
阿四听完嘴巴张成圆形,缓过劲儿来后马不停蹄开问:“可是,阿兄得到什么了呢?”
“得到了大义啊。你阿兄可是他们的恩人呢,既帮崔家劝服姬临月母子,又帮姬临月说服崔家,这可是大功德。”尤熙熙翘起嘴角,观望天色,又开始敷衍小孩,“差不多得了,我难得一点儿空暇都用来哄你了,阿四呢,也该回去吃晚膳了,不然孟夫人该出来找人了。”
可她还不知道那个水性杨花的荡郎是谁呢!
阿四期期艾艾地抱着尤熙熙胳膊不撒手,“那个被送来送去的小郎是谁呀,是谢家表兄么?”
尤熙熙似笑非笑,拒不承认自己有提到这个:“我们阿四只有一母,是生来无父之人,阿姨之子又随母姓,阿四哪里来的表亲?没有,没有的。”
至于那个传闻中楚王和嗣王相送佳话的小郎,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
仅仅需要这么个角色引开大众视线罢了。
不等阿四再问,尤熙熙高声道:“来人,送四公主回去!”
刚才送阿四来的禁军稳重地应声:“喏。”进门抄起阿四就抱出去,动作迅捷如风,引来尤熙熙一阵笑骂。
等候的垂珠见早早阿四回来,松了一口气。
阿四一路坐肩辇,摇摇晃晃地能望见丹阳阁了,才稍微回过味来。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尤其是政局平稳、百姓安定之际,想要做点违抗上意的事,是必须要有名义的。一般的由头还不行,得有一张足够震慑人心或者正统的旗帜。
这面旗帜就像陈胜吴广起义时打的公子扶苏名号,很假,但必须得有。而今皇室姬姓,翻遍大周不过数千人,其中九成九都是高祖往上数的旁系了,亲近些的不是老的快死就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