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炕不为别的,只为东屋暖和起来,洗了头在里面待着,不至于受凉冻病了。
添的柴火多,怕把炕褥烧糊,他进屋将被褥卷起来放在炕尾的箱子上。
出来时看见西屋的门半开,大黑趴在堂屋角落的麻袋上打盹,想起明天初一,要跟着顾家去顾兰时外祖家走动,三个舅舅家的酒水礼物都不能少,还有一个姨母。
他俩没别的亲戚,长辈就这几个,裴厌这么一想,就往西屋走,朝外面喊一声:“兰时?”
明天一早拜了年就得套车,趁这会儿把该拿的东西都分派好,明天提了就走,不用再耽搁。
听见声音,顾兰时往灶底添了一根大的硬柴,足够烧好一阵了,连声应道:“来了,什么事?”
等他进了西屋,见裴厌把要带的点心和酒水放在一起,一家拿两样,有酒有镇上买的糕点,已经是很好的年礼。
“这会儿就收拾?”他问道。
裴厌点点头:“嗯,早点拾掇清点好,明儿不至于慌乱。”
成亲头一年,去长辈家确实要上上心,顾兰时看出他的紧张,但没说什么,笑着和他一起打点。
年三十儿本就忙碌,家里还有牲口和鸡鸭要喂,两人忙个没停,等洗了头在屋里擦拭暖干时,才坐在烧烫的炕上歇了一阵。
给的柴火多,炕太烫坐不住,他俩把被褥叠了叠,垒成厚厚的,才勉强在炕边坐住。
炕前地上,一盆火烧得正旺,两人垂下来的腿脚丝毫不觉得冷。
炕里热,顾兰时擦了一会儿头发觉得胳膊累了,把布巾搭在椅子上,两手撑着身后的褥子微微往后靠,笑着说:“晚上年夜饭简单,菜都切好了,等会儿头发干了你来烧火,两个人快些。“
“嗯。”裴厌一点都不觉得男人下灶有什么丢脸的,答应的很干脆,也学着顾兰时的模样身子往后靠了靠,热气烘一烘,头发干得会快点。
想起今晚备的年夜饭,顾兰时笑眯眯的,说:“蒸鱼的时候热一碗鸡块一碗鸭肉块,清炒萝卜丝,菘菜煮豆腐干,我还泡了些木耳和黄花菜,还有菌子,到时候炒一碗,三个素菜三个肉菜,够咱俩吃的了。”
如此丰盛,裴厌也笑了,细想一想,他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好的年夜饭。
在裴家时不提,军中的时候,有一年过年没打仗,也吃过好的,不过一群粗糙汉子聚在一起,喝酒吃肉热闹是热闹,心里的欢喜却不像今天这样。
他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感觉,只知道和夫郎在一块儿,吃什么都是香的。
顾兰时转过头又问道:“对了,汤要不要煮一碗?”
他自己又念叨着:“肉汤还是素汤?这几天吃的,都不知道要吃什么好了。”
裴厌想了想,笑道:“不是还有半坛子醪糟,煮一碗,少放点糖,酸酸的,带点微甜,解腻又好喝。”
“好,差点忘了这个。”顾兰时两手撑在后面,欢快点了一下脑袋,最近吃的东西多,醪糟都排到后面去了。
屋子里热乎,他俩待到头发彻底干了后才敢出去。
天色不好,黑得会更早,顾兰时直接进灶房烧菜,裴厌给他打下手,等菜都做齐后,天已经有点暗了。
六道菜一碗汤端上桌,裴厌点上油灯端过来,两人还没坐下,就听见远远从村子那边传来两声炮响,肯定是谁家小孩按耐不住,这会子就点炮玩耍。
杯盏碗碟摆了一桌,顾兰时满心欢喜坐下,等裴厌倒了两碗酒后,两人不约而同端起酒碗,笑着轻碰一下,无需言语,也知道彼此的心意。
灯火微晃,顾兰时夹了一筷子细嫩的鱼肉吃,比炖的鱼干更香,忙了一下午,这会儿也饿了,他俩没说太多话,先埋头趁热吃菜,冷了吃进肚里就不好,尤其肉菜。
大黑在一旁,它趴在地上两只前爪抱着一根有肉的骨头啃,是特地给它煮的,看一年家,也该犒劳犒劳。
裴厌很高兴,吃完后又坐在桌前喝了好一会儿酒。
顾兰时不太喜欢酒水的辛辣,但还是陪着喝了一阵,不知不觉两三碗就下了肚,到最后他两颊红红的,有点醉了,看着裴厌的眼睛却很亮。
天渐渐暗下来,村里炮声此起彼伏,他听到后笑眯眯说:“咱们也去点炮仗,买了那么些呢。”
他站起来要往外走,裴厌连忙起身扶住,生怕醉倒了。
顾兰时歪头说道:“你扶着我做什么?”
这模样和问话,不用说都醉了,裴厌有点哭笑不得,说:“你有点醉了,要不先回屋躺会儿。”
一心念着去放炮玩儿,顾兰时挣扎起来:“我才没醉,不是说好了去放炮,二踢脚呢?我得拿几个。”
见他脚下还算稳,裴厌只得先放开他,笑着说:“那你先在这里等着,站好了,我去拿炮仗。”
“好,你快去。”顾兰时在原地站定,还没忘了催促。
裴厌先从东屋拿了布围脖出来,给他连脑袋带脖子一起包好,顾兰时嚷嚷着热,伸手要扯。
“你喝了酒,身上热,外头风大,迎了风不好。”裴厌跟他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