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将李元轨带到一边,二人密谈,劈头第一句话就是冷声指责。李元轨低头咬紧牙关没吭声。
他当然没忘了皇太子前天那个命令,叫他去将十七妹送回大安殿,限两天内办妥。他当然也绝不肯奉行这乱命,这两天跟柴璎珞商量过,二人都觉得李承乾没胆子去立政殿强行带人惊动皇后,可以拖一拖再看情况。
李元轨还是有点不放心,考虑过要不要去把同母小妹接出宫,另找妥当地方安置。但想来想去,偌大个长安城,他想不出一处比皇后寝殿后院更安全、更适合长公主居住的地方,暂时也先罢了。
“柴家表姐躲出去不敢见我,十四叔你却在这里,也好。”李承乾冷笑,“十四郎一向正直高傲不屑装假的,你干脆当面说一句,你是铁了心不奉我太子令了,是不是?”
李元轨张开嘴,吞咽了下,听到自己吐出双唇的声音:
“殿下若赏脸,愿与我兄弟子侄一起下场打马球,元轨可代为约人定日子,一定让殿下称心如意……”
好吧,他知道这回答驴唇不对马嘴,可……他还能怎么办?
李承乾剑眉一扬,神色由惊讶转愤怒:
“你这是在敷衍我,还是想拿一场马球来贿赂我?寡人在跟你说正事,关乎太上皇龙体安危!李元轨,你明白回话!”
太阳已经偏西,光线斜着射到皇太子脸上,清楚勾勒出十七岁少年的明暗轮廓。他眉梢眼角还透着稚气,相貌却真是极似父亲,就连性格脾气也一脉相承——急躁刚烈、傲慢自大,又兼少年贪玩心性不定,很容易被撩拨发怒。但李元轨也不是第一天认得李承乾,他瞬间下了决定。
后退半步,李元轨向着储君单膝跪地,态度恭顺地抬起脸讲道理:
“殿下责我行事莽撞,元轨不敢申辩,甘领责罚。然而大安宫内,尹德妃独自一人侍奉太上皇,专断已久。武德年间,尹氏对当今主上都做过什么,殿下比元轨清楚得多。三年前她独子去世,她心态大变,一心一意想的是什么,殿下明睿,自不用别人提点。如今她歇斯底里,要置我母子兄妹三人于死地,那也罢了。可殿下能否确定,把十七妹送回大安殿,尹德妃就会心满意足、就此罢休?”
李承乾一皱眉:“你是说……”
“一边得寸进尺、一边后患无穷。”李元轨一字字道,“尹氏挟天子以令诸侯既然有效,她舍得就此罢手么?殿下放任她步步坐大,一旦闹出不可收拾的事,天子与皇后又将怎样看待殿下?”
李承乾想了想,仍摇头道:“眼下火烧眉毛,先顾眼前。太上皇病体若出了差迟,百身莫赎!”
这意思还是要送小姑回来,暂时先安抚尹妃。李元轨咬牙道:
“殿下要是真为太上皇的龙体圣寿着想,莫若下决心一了百了,将那妖妇带离太上皇身边,杜绝她下手戕害圣体的可能,另择忠厚侍人周密侍奉!殿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哪!”
他能看到李承乾明显开始犹豫动摇。但这时有一骑又绕过紫虚观,跳下马朝他们跑来,跑近了能看清是个大安宫的内侍,口称“太上皇圣体不适,请太子殿下速回大安殿看视。”
显然这内侍是尹德妃派来的。李元轨暗道不妙,李承乾也是脸色一沉,烦扰不情愿的模样。他跟着内侍转身而去,走了两步,忽又扭头向仍跪地未起身的李元轨道:
“十四叔,马球之约,别忘了!”
“呃……”李元轨还真快忘了这事,“殿下……真的想来一场叔侄对战?”
“有何不可?”李承乾挑一挑眉,“上回十四叔不是还向我下战书,要比一比骑射功夫?三月快到了,我们本也在练习打球,准备上巳御前献技。你约上兄弟,我也带兄弟下场,叔侄两辈争个胜负!”
李元轨心中一动,起身凑近李承乾:
“元轨遵太子令,定当尽力促成这一场球战。殿下也知道,争胜负的话,有些彩头才刺激过瘾,不知殿下想赌些什么?”
李承乾翻个白眼:“赌什么?我等这般身份,难道也要学那些无赖百姓,弄些金珠帛彩获利?传出去也太不好听了吧。”
“是,那自然不妥。”李元轨长吸一口气,提议,“不若就赌大安宫侍奉太上皇之道,如何?”
“什么意思?”李承乾没听懂。
旁边还有大安宫的内侍听着话,李元轨也不敢说得太明白:“一场马球定输赢,殿下和诸皇子若取胜,元轨自然全听殿下吩咐;若元轨兄弟等侥幸多得一筹,十七妹相关诸事,请殿下交给我自主办理!”
李承乾这下算是懂了,但听明白后的反应是……怒极反笑。
笑完了转身就走,马鞭一挥,给李元轨留下一句话:
“十四叔,你当我有多蠢?”本章附注说到了唐代马球的流行时间,附注内容请到作者微博观看。新浪微博搜索ID“唐穿导游森林鹿”,欢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