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把昨晚睡着后失去意识丢到她床边的湿毛巾和脸盆匆匆收了,然后飞速地洗漱好,收拾好电脑包准备出发。
“我会尽快回来陪你的。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回来时带给你吃。”他还是有点不放心她一个人。
“没有啊。你快去吧,别让同事等太久,我这边没问题,你不用着急回来。”
“医院的饭那么难吃,真的没有想吃的吗?如果想到什么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好啦,快去吧!”青辰笑着轰他走。
见明安匆忙离开的背影,真正该担忧的,其实是她。这段日子,明安一直陪在她身边,除了回去拿一趟换洗衣服,他几乎是寸步不离。他白天照顾她,晚上还要加班做新产品开发。她刚做完手术麻药劲过去后,晚上疼得睡不着,是他守在床边;起初怕脑袋打坏了,是他坚持一趟趟推着她做各种检查;现在伤口结痂了,昨晚他依然守了他一夜。长期这样,他的身体一定吃不消的,但他同时还要为她整日整夜地担惊受怕。
割舍
青辰没办法允许自己对明安的照顾有贪心。像他说的,这次是她让他再次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又重新体会了一遍当初失去母亲时的情景,而这种事情,她根本无法保证以后不会再次发生,次数和频率都无法保证。她就是这么恶劣。
她只配一个人孤寡到死,无论如何也不能拖累明安。他有他自己的事业与梦想,而且为此押上了全部身家,这期间她没能力给他任何帮助,也自然不能贻误他分毫。
她永远记得她刚刚苏醒时,明安哭红的眼睛渴切地望向她的那一幕,那时的他似乎已经被洪水没顶了,她是他慌乱中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只是这稻草也如浮萍,完全不堪依靠。
如若问起来,她爱明安吗?
当然。
所以她怎么能让他过上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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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赶回医院,走进了青辰的病房。他发现他旅行装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已经在手提袋里收拾妥当了,那个黑灰色的手提袋,就那样孤零零地摆放在洁白的病床上。
病房里寻不见青辰。
他走到窗边,看到青辰坐在医院中心公园的长椅上,静静地看着晚霞。夏末秋初的凉风,空着的轮椅,枯着的神态,像很久以前一副不出名的油画,没人愿意费心思猜测那时那刻那人的心绪。
明安把为她带回的小吃放到了移动餐桌上,然后抓起她的开衫,去见她。终究是一天没见了,他藏不住想她。
“不冷吗?”他从背后,把茶青色的开衫披到了她身上。
青辰知道是他回来了,敛了敛衣角,却没正眼看他。
“你什么时候走?”她仍背对着他,语气冷酷。
“我说过了……”
明安不厌其烦地想再重复他之前说过的话,但青辰却拄起拐杖,坚持着站了起来。
“我现在已经可以站起来了,我有能力赶你走了——你走吧。”她的话里丝毫感觉不到情义。
明安的心抽痛了一下,但频繁的拒绝并没给他带来挫败感,反而刺激了他的逆反心理,他略带嘲讽地问她:“你是在怕什么?怕你习惯了我对你好,离不开我了是吗?”
青辰不敢再直视他,嘴上还在强硬地辩解:“我没有在怕什么,只是单纯的不想见到你而已。和你在一起让我感觉很有负担。关于职业和梦想,是我们俩之间永恒的争执。要搞定这些已经很艰难了,何必还要拉过来一个志趣相悖的人自讨苦吃呢?我真的很受不了和你在一起争争吵吵的日子!”她在头脑里尽量搜索到绝情的话对他讲。
“那你的紧急联系人为什么要写我?为什么还要再招惹我?”他压抑着怒火反问她。
“我怎么知道在我还没挂掉时也会用到什么紧急联系人。我原以为紧急联系人只需要帮忙收尸而已。我又不想让我家人看到我被打得很惨的样子,我平生又没什么朋友,只好用你了。”青辰的话里带着讥诮。
无论对她再怎么宽容,他也没办法原谅她说出这样的话。她怎么可以把死亡说得这么轻巧?她怎么可能把他们之间的关系踩在脚下羞辱!
“高考那年,我们吵架,我知道是我错了,不该在那种时候不理解你,还对你说那些难听的话。我觉得因为那件事,我们整整分开了七年,已经是对我的惩罚了。可是现在,我们重逢后又经历了这些事,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他的心在战栗,他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你又不是秋雨
没有明安在的日子,乏味的住院生活终究是一场煎熬。院子里的草木、周遭的人、膝头的书,通通了无趣味。青辰实在熬不住了,坚持着要出院。她现在基本也痊愈了,只剩下脚伤,但扶着墙也能走一段路了。
一个打扮很中性的小护士一直对她照顾有加,这次也跑前跑后的帮她办出院手续。青辰记得明安陪床时,常跟这个小护士聊起新机型的事,还说让这小护士当cxp产品的新晋体验官。虽然现在他离开了,她还是在受他的荫蔽。青辰收拾妥当了,跟小护士道了别,滑着轮椅出了医院。
她把行李包和拐杖横放在腿上,行李包最上层塞着一个小熊形状的餐盘,那是明安买给她的,她舍不得丢掉,硬塞进包里的,把拉链口都胀破了。
医院门口的人潮摩肩接踵,青辰坐在轮椅里小心闪避着,但难免还被推来撞去的。到了台阶旁的残疾人通道上,轮椅下坡的速度有点快,青辰腿上的行李包和拐杖一下全都掉落了,餐盘和洗漱用具顿时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