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歌将汤嬷嬷扶了起来:“嬷嬷跟我相处了两日,知道我的脾气,也就嬷嬷能包容我这样的主子。”
先一个巴掌后一个甜枣,把汤嬷嬷搞昏了,也让她对沈莺歌更加琢磨不透,搞不懂夫人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但她从此生了忌惮,表面功夫还是做到位的,道:“夫人宅心仁厚、蕙质兰心,放了老奴一马,老奴今后必将谨言慎行,替夫人分忧。”
沈莺歌道:“这件事就此翻篇了,嬷嬷下去做事罢。”
汤嬷嬷千恩万谢地走了。
一出好戏结束,以冬撑着伞,搀着沈莺歌去荷花池边散步,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问道:“夫人为何这般信任我?”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也是从谢瓒那儿学来的道理。
沈莺歌既然下定决心让以冬当她的贴身侍婢,她就不会再轻易怀疑对方。
以冬正想说什么,余光看到了一道人影,急忙道:“夫人,姑爷来了。”
沈莺歌回头,就看到了谢瓒。
他刚下值回来,静静地坐在廊庑之下,苍青色的雨打在他手执的竹骨伞。
绯色圆领朝服上,腰间的蹀躞带反射出一缕冷韧的流光,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撞入他沉静的眼底。
这回轮到沈莺歌吓得后退一步,他怎么出现得一丝声息都无?
方才的场面,他都看到了?
那些对话,他也都听到了吗?
四下忽然静得只有绵绵雨声,伴随着一阵轮毂声响,一双玄靴出现在她的不远处,沈莺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一只狐狸在狐假虎威,结果被老虎抓了个现行的感觉。
沈莺歌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就想要找个借口逃。
但沈贵妃的字典里,怎么可能会有“逃”这个字?
沈莺歌收回了前一只脚,楚楚地立在原地。
“我有话要问夫人。”谢瓒道。
这是要屏退四下的意思了。
以冬把油纸伞交给沈莺歌,识趣地退下。
雨景里,只剩下她与他。
沈莺歌起初并不惧怕,反正谢瓒最终只会在三尺之外停下来。
但沈莺歌想错了,这一回,谢瓒没有保持三尺的距离,而选择步步紧逼。
她只能步步后退。
身后是一座碧波摇曳的荷花池,交睫之间,她被谢瓒迫逼至荷花池的边缘。
风猛烈地吹来,她的油纸伞即刻掀落在了池塘里,任凭雨丝捶打,声如蚕食桑叶,石击深潭。
头顶上方的天空,逐渐让他的竹骨伞,以一种强势的力量取而代之。
沈莺歌被抵在池壁,退无可退。
这不再是猎人与猎人之间的博弈,而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攻守。
缠绵悱恻的雨境,气氛却暗藏杀机。
谢瓒的嗓音吸纳了雨水和冷雾的气息,变得格外凉冷,毫无温度,透着浓重的压迫和凛意——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