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时,爹抱着弟弟去集市买糖葫芦,我悄悄跟在身后,不知道摔了多少个跟头,头破血流,还是没跟上他们的步伐。
七岁时,我娘又怀孕了。因为神婆说这胎是个女孩,我爹逼着我娘堕胎。我冲上去护住娘亲,却被我爹活活打晕。醒来时,我娘的肚子已经瘪了,像挤干了奶的老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从八岁开始,我就每天四点半起床,去山上割猪草,山上很冷,我手上的冻疮总是在冬天复发。而我娘就踩着蒙蒙的黑,把一家四口的饭菜做好。
在我童年的印象里,母亲永远是最操劳的那个。洗衣、做饭、下地干活这些都是母亲在操劳。而我爹整日酗酒,在外面唯唯诺诺,回到家就开始拿老婆女儿出气。
可是这样不求回报、没日没夜的付出,最后换回了什么呢?
想起重生前我的惨状,我娘最后那绝望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就在我陷入回忆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06
我娘走了进来。
我的心紧跟着颤抖了一下。
我娘还穿着粗布的麻衣,但与从前不一样的是,她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从前的眼睛里都是苦涩与混沌,那么现在她的眼睛里写满了坚定。
像是焕然新生了一般。
两个苦命人在此刻相遇,像是浩瀚尘世中碰撞的两粒沙砾,迸发出点点光芒。
还不等我开口,母亲先一步∶[娃儿,咱的新人生要开始了。]
我微微一愣,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抬手一擦,发现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我娘牵着我的手,郑重地走出屋门,我爹与弟弟正坐在外面。
我爹看到我娘后,没好气地吼道∶[你看看都几点了,还不给家里人做饭?你宝贝儿子都要饿死了!死婆娘就是欠收拾,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屋外头的农活也不干,难道留给我干吗!?]
[还有你!]我爹瞪了我一眼,[死丫头片子,今天早上是不是又忘了割猪草了?真是贱命东西,整天吃家里的喝家里的,让你干个活还磨磨唧唧,把你卖了都抵不过家里的一头猪值钱!]
我爹骂骂咧咧,带着酒腥气的唾沫星子横飞,而弟弟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我,顺便朝我吐了口唾沫。
看着父亲凶神恶煞的神情,上一世的痛楚似乎在身上烧了起来,我的腿又开始发软。
就在这时,我娘站了出来。
[以后的饭你们自己做。]
一句话,平地惊雷。
我爹愣住了,他不相信一向软弱老实的我娘会说出这种话。
[你……你说什么。]我爹不可置信。
我娘直视着他的眼睛,[以后我不仅不会再给你们做饭,你们的任何家务我都不会做了。]
我娘指了指父亲,[以后你的烟钱、酒钱自己解决,不要再指望我干农活纳鞋底给你一分钱。]
[还有,我要离开这个家,不再管你们爷俩任何事情,安心抚养闺女上学。]
听到“上学”两个字,我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娘。
不敢想象如今站在我眼前的,是曾经那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逆来顺受的她。
我爹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指着我娘破口大骂∶[你生是我们老王家的人,死是我们老王家的鬼!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哪儿有不管丈夫孩子的道理!你吃我们家喝我们家……]
我娘打断了我爹的话,[吃你们家喝你们家?家里的钱不都是我挣的?天不亮就去田里拔草、耕地,每天晚上熬着大夜纳鞋底赚外快,你就整天只知道抽烟、喝酒,喝完酒在外面屁都不敢放一个,回家靠打老婆孩子泄愤!]
[我要和你离婚!]
我娘最后几个字崩出来的时候,我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