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细妹也愣住,手定在半空。
“你接了?”他颤声问道,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唔,”她咬着嘴,低下头去,“我以为是你,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
曹小军垮下肩膀,两手捂住脸,瓮声瓮气。
“他知道了,听见你声音,他肯定知道了,这里呆不得了,呆不得了,得赶紧走,赶紧走——”
他忽地露出脸来,望向吴细妹。
“你那边呢?保险走得还顺利?”
吴细妹摇摇头,面庞垂得更低。
“他们许是也知道了什么,我今天去的时候,保险公司那边也不肯给个痛快,来来回回只拿话拖延着,怕是报了警,我一害怕,就跑了——”
她蓦地仰起脸看他。
“小军,接下来咱怎么办?要是警察也怀疑了——”
“下一步……”他思忖着,迟迟没有下文。
计划全乱了。
他不知道这个假倪向东一步步地接近他,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只知道,只要这人还活着,他们一家三口就永无安生之日。
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是悬在头顶的刀,是身后不散的鬼,是死去的、真正的倪向东的报复与诅咒,让他们余生的每一天都在忐忑与寒颤中度过,随时担心那个尘封了十多年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眼见着天保一日日的长大,若有一天,若他知道自己一直叫阿爸的这个男人,竟是杀父仇人,那……
他不敢去想,吴细妹是他的妻,曹天保是他的儿,就算独自堕入地狱,他也要护他们娘俩周全。
原本是可以斩草除根的,就差一点,如果他那时没有迟疑,如果他下手再狠一点,然而……
“不管了,只怕警察起了疑心,先逃吧,逃去外地,”他看着吴细妹,“钱的事,你别操心,我来想办法,你只管收拾东西,捡要紧的拿。后天,不,大后天半夜就走,离开这里,换个地方,隐姓埋名,重新开始。”
她看着他,嘴唇翕动,涌到口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只生出一个字来。
“嗯。”
似是回应,似是叹息。
她忽然想起他还没吃饭,现在受了伤,肯定又冷又虚。
吴细妹转过头,四下寻摸,想给他煮点吃的,可这临时的屋子比不得家里,找来找去,只翻出半袋子挂面。
支起小锅,架起柴火,又倒上塑料桶里所有的水。
这个地方是没水没电的,这点存货还是她今天傍晚,偷着去工地旁的水洼里,用绳子拴上小桶,一点点打上来的。
咕嘟咕嘟,锅里的水滚开,氤氲雾气,蒙住了她的眼。